“先清淤,再通络。”方束眸光微闪,“我要在这三处偏移节点设立分阵,以‘生死蛊室’为基,培育能够吸收怨念、净化地脉的新型共生蛊。它们不会攻击神识,也不会寄生人体,而是像苔藓一样附着于岩壁,缓慢分解那些沉积百年的负面情绪结晶。”
麦笙儿怔住:“你是想……用人造生态,替代古老的献祭制度?”
“正是。”方束冷笑,“我们总说蛊是邪物,可真正邪的,是让人一代代重复悲剧的规则。如果一条路注定通往毁灭,那就该有人砍断荆棘,另辟新径。”
两人正说话间,忽然洞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执事弟子跌跌撞撞冲入,面色惨白:“方……方师兄!大事不好!阴字号蛊坑东侧塌陷,挖出了……挖出了尸骸!上百具!全都穿着百年前的道袍,胸口刻着‘守墓使’印记!而且……而且他们的头颅都被剖开了,脑髓尽失,取而代之的是……是一团还在蠕动的黑色蛊肉!”
方束与麦笙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寒意。
“果然……”方束低语,“他们不是死于战乱,是被当成容器处理了。那些不愿配合重启仪式的守墓使,直接被改造成了活体封印桩。”
“你要去吗?”麦笙儿问。
“必须去。”方束起身披衣,“这些尸体既是证据,也是钥匙。我能感觉到,观心蛊在躁动??它们想靠近那些脑中的蛊肉,或许能借此读取更多记忆碎片。”
半个时辰后,两人抵达塌陷现场。
月光下,坑道裂口宛如巨兽之口,黑雾缭绕,腥臭扑鼻。数十名守坑道兵戴着防毒面具,正用铁钩拖出残肢断骨。每一具尸体都保存完好,皮肤泛着诡异青灰,眉心嵌着一枚微型铜铃,随风轻响,发出极细微的哀鸣。
方束走近一具,蹲下查看。那是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安详,左手紧握一块玉简,已被尸液腐蚀大半。他小心取出,以真气拂去污秽,勉强辨认出几个字:“……不可信……玄玑子……已叛……门……吾等宁死不启瞳……”
“玄玑子?”麦笙儿倒吸一口凉气,“现任符部首座?他百年前就存在了?”
“要么是同名,要么……”方束眼神冰冷,“他是唯一跨越两个时代的人。”
他转向那团黑色蛊肉,伸手欲触,却被麦笙儿一把拦住:“小心!万一是寄生类母蛊,瞬间就能侵占神识!”
“无妨。”方束摇头,“它现在很虚弱,更像是被废弃的工具。你看它的结构??没有攻击性触须,也不产毒液,反而在缓慢自我吞噬,像是……程序执行完毕后的残渣。”
他说着,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轻轻点在蛊肉表面。
刹那间,异变陡生!
那团黑肉猛然膨胀,化作一张人脸轮廓,嘴唇开合,竟发出断续之声:“救……我……我不是……邓爱……我是……林七……第三任守墓使……我没有背叛……我只是……想回家……”
声音凄厉,带着百年的孤寂与绝望。
方束瞳孔骤缩:“你是说……你还活着?意识被困在这团肉里?”
“一百二十三年……”那声音颤抖,“他们说我疯了,其实我没疯……我只是看见了……太多……后来他们剜了我的脑子,塞进这‘忆蚀蛊’,让我永远重复死亡那一刻……每天……每夜……我都死一次……求你……杀了我……彻底地……”
麦笙儿捂住嘴,眼眶发红。
方束沉默片刻,终是咬破舌尖,喷出一口含着真元的血雾,洒向蛊肉。同时双手结“断念印”,低喝一声:“往生去!”
血雾落下,那张脸扭曲了一下,露出解脱般的微笑,随即崩解为灰烬,随风飘散。
四周寂静无声。
良久,方束站起身,声音冷如寒铁:“我现在明白了。所谓的‘守墓使’,根本不是荣誉职衔,而是一个清洗系统的组成部分。每当有人接近真相,就会被判定为‘疯癫’,然后被秘密处决,大脑替换成忆蚀蛊,成为封印的一部分。邓爱之所以能接触到密档,恐怕也是因为他们早就计划好让他走上这条路??让他成为下一个替罪羊。”
麦笙儿颤声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也在走向同一个结局?”
“也许。”方束望着深坑,“但至少这一次,我们会留下痕迹。我会把这一切写进新的《奇虫谱》里,藏在蛊虫基因之中,传给未来的修行者。哪怕宗门销毁文字,烧尽典籍,只要还有人在研究阴阳合欢蛊,就会发现线索;只要还有人培育观心蛊,就能听到这些亡魂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