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下打量,伸手给他整理衣领和领结,把那条领带扭来扭去,问他,“你这个领带系得对吗?”
贺循无语凝噎:“你问一个瞎子?”
黎可随口道:“我也没经验啊,又没给别的男人打过领带。”
贺循抿唇,又抿抿唇:“你不是说前男友无数,连领带都没碰过?”
“是不少。”黎可诚恳笑道,“但那些家伙只有脸没有脑子,还没到穿西装这份上,只有个警察叔叔有制服,但他也不爱用领带,没给他打过。”贺循不想说话了。
他和曹小姐出门,黎可在家并不闲着,要复习曹小姐给她的培训资料,再做一套卷子——曹小姐授完课还有试卷考核,成绩通过才算培训结束。黎可心里嘀咕过。
这群所谓的白领和高端人才……是不是有些魔怔?给一个保姆做高级员工培训?
但她没嫌烦,还觉得有点好玩——手里这些看起来很高大上的双语资料,看起来像武装大脑的高级职业装,学会了才能干那些高级的职业。
但他们人生就一定活得很高级吗?
可她以前接触那些金碧辉煌的会所和酒店,遇见过的那些高级人士,本质上也就那样。
当然,他们有钱是真的,而黎可的穷也是真的——活得高不高级不重要,钱才重要,毕竟曹小姐一看就是薪水很高的人。
曹小姐陪着贺循开了两天的会,见了两天的人。
到家后已经很晚,两人也不闲着,贺循进门把领带拽下来,随手扔在一旁,先喝了一大杯水,再跟曹小姐去了书房,一起回顾会议文件,梳理流程和准备后续工作。
黎可把扔在外面的领带和西服收拾起来,轻轻推开书房的门,把燕窝粥硬塞进贺循手里。
他并没有停下跟曹小姐说话,很自觉地捧着粥碗,舀了口粥放进嘴里。
黎可站在旁边,一边盯着他吃东西,一边分心听他们说话。
对工作狂来说,加班可能是常态,曹小姐走得晚,黎可也在家呆着,怕有什么事喊她。
她偷偷问曹小姐:“这个项目很大很复杂吗?”
好像从去年贺邈来潞白出差之后,这个项目就完全落在贺循的身上,他的电话越来越多,越来越忙。
曹小姐认真想了想。
“并不算特别复杂。”曹小姐说,“可能对于以前的贺先生来说,这只是他五分之一的工作量,但他花了十分的精力,因为很多事情都想要详尽了解,面面俱到。”
“也许人总要重新建立起自己内心的秩序感。”曹小姐叹了口气。
以前眼睛看得见,放眼可望,一切都是毫无疑问的真实和可信,也知道自己能掌控。
现在看不见,他在黑暗里放下一块砖一片瓦,在声音的描述下重新构建世界的样子,而后才能相信这个世界。
曹小姐在潞白待了三天就回了临江。
后来黎可也会去书房帮忙。
她帮贺循复印扫描文件,归类存档,或者口述照片和视频信息,这种明眼人做起来极其简单的基础工作,能帮贺循不少忙。
感谢时代的高科技,一切信息都存入电脑,转化成音频,他只需要聆听就可以。
完全依赖听觉有个后果。
除了那些枯燥单调的读屏,贺循能记住所有人的声音。
从黎可最早踏进白塔坊开始,贺循听过她各种各样的音调,熟知她所有的语气和声线。
最初他觉得她的声音像一匹花色和材质都混沌难辨的布,现在已经觉得她的声音像万花筒的拼布,无论捏起哪片布角,都是繁复的艳丽。
“绅士淑女屋”是一家居民区的夫妻理发店,生意有忙有淡,但还能支撑一家人生活。
电话打来,淑女收拾理发工具,准备去一趟白塔坊。
黎可正等着她呢,勾着淑女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来得正好。
两人有一阵没见,淑女让她有空去店里补染头发,黎可点头说好,抱出了一大盒的护手霜,问淑女有没有喜欢的味道,随便拿。
“这么多护手霜,你新买的?”淑女问她。
黎可挑眉,很开心:“不是,员工福利。”
她每天洗衣做饭干家务,护手霜用得很勤快,前阵子换了支扁桃仁的护手霜,谁知道她一摸Lucky的脑袋它就撒腿跑,后来才发现Lucky不喜欢这个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