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可有确定那人就是您要找的人?”
慕寒时不语,半垂眸中尽是幽晦之色。
为何犹豫?
皆因心中忐忑,怕她是,又怕她不是。
她若是,以她对自己真实面目的不喜,自己该何去何从?她若不是,那自己这般辗转期盼意味着什么?岂不是张冠李戴移情别恋,又将自己心底的人置于何地?
答案在心中摇摆,如同风中的月影。
*
神武营里巡夜的更声响起,一连响了四下。
所谓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四更贼,四更天也是一夜之中最为黑寂之时。牢狱中无半点人声,牢房里的人皆进入梦乡,便是那守夜的狱卒,也靠在墙角处睡得香沉。
落叶般轻忽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出现在那温馨如闺房般的牢房之内。
青铜座的地牢灯悬挂在石壁上,没日没夜地亮着。那幽火般的光照出来人得天独厚的容貌,令其这阴冷潮湿之地都归于春华与秋月。
春华秋月滋生出美好,似人间四月天的岁月静好,浮现在他的脸上,须臾散去多年积绽的霜寒,重现温润如玉的柔和。
慕寒时一步步走近,像个虔诚的朝拜者。
那床上的红纱帐层层叠叠且完全落下,遮得严严实实,肉眼无法看清里面的情形。他正准备动手掀开,忽地目光一凝。
一侧垂落的红帐下摆被抽了丝,若不注意很难发现。
他猜到什么,眼底不掩赞赏之色,镜湖般的眸中晕开阵阵涟漪,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另一侧掀起。
这一头正好是沈青绿头朝的方向,哪怕是沉睡之时,巴掌大的小脸还是那么的艳气逼人。
而帐摆抽出来的丝,一路延伸着,直至素色的衣袖内。他轻轻地将衣袖撩起,并不意外地看到纤细手腕上的袖箭,以及那缠在袖箭上的红丝。
幽火在他眼底乱窜,火苗似是要冒出来。他伸出玉竹般的手,却在将要触及那莹玉般的脸颊时缩回。
一如他内心的犹豫不决。
他的心跳的很厉害,多年未曾有过的忐忑。
贪婪疯狂的眼神紧紧盯着床上的人,似端详,更像是无声地描绘着对方的眉眼。每一笔都不同,与那印在心底深处的人无任何相似之处。
是她吗?
他问自己,没有人能回答他,也没有人知道他在和自己做着怎样激烈的争斗,如天人交战。
不知过了多久,他取出一物,然后点燃。
若有似无的香气很快漫延,充斥在牢房里的各个角落。而那沉睡中的人,或许是正在做着美梦,艳色的小脸舒展着盛开着。
他慢慢地欺近,喉结滚动,极轻的声音,却发着颤,似无处归依的飘雪,“阿朱。”
听到他的呼唤,仍然双眼紧闭还陷在美梦中的人发出呓语声,回应着,“哥哥……”
第67章他的阿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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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春天分外的暖和,屋旁的竹子长势极好。
玉竹般温和清秀的少年站在门口,迎接家里的新成员。他望着那瘦弱苍白却乖巧的小女孩,明显感觉她怯生生的眼睛里的忐忑和讨好。
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从陌生人跳过相知相熟,直接成为家人。
风很温柔,太阳明媚,一切都很好。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他说。
小女孩怯生不安的目光中,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彩,“哥哥,我叫阿朱。”
阿朱,阿朱!
慕寒时几乎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内心涌出的那排山倒海般的情绪,以及身体本能的反应。
他向来镜湖般的眸底,深藏于内的巨兽已经破水而出,滔天浪一阵接着一阵,随着那巨兽的翻腾而直冲云霄。
床上的人还在自己的梦中,像是不愿意醒来,小脸忽地委屈地皱起,闭着眼睛抽泣着,有泪水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