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在记忆世界中,她也希望小小的自己能过得更顺心些。
帘子后面传来细微的、压抑的呼吸声,仍然没有回应。
“磕破嘴角了吧?我这儿有点心,送给你。”
苗悦轻声说着,安慰着穿越不久孤独无助的自己。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包用油纸细绳捆好的、精致得不像话的点心,从帘子下方轻轻推了进去,然后直起身,慢慢退出了小巷。
小苗悦如此鲜活地出现在燕钊记忆里,说明这场童年冲突对燕钊来说绝非小事。
而这段被苗悦遗忘的插曲,也因这次记忆世界的经历,重新浮出水面。
那是苗悦穿越后的第二年,约莫七岁,在老贼头的逼迫下每天必须偷一件东西回来,价值不论。
彼时的她对偷窃仍有心结,总在挑选目标上耗费大量时间,固执地希望能“劫富济贫”,只偷坏人的钱财。
然而,世上哪来那么多明面上的恶人?因她屡屡“心慈手软”,没少挨手板,最终摸索出青楼楚馆偷嫖客的折中路子。
一日,一个四十来岁的闲汉想把自己的儿子卖掉。
穷人不得已把孩子卖进宫的事,也是有的,苗悦本没打算偷他。
但是没过几天,闲汉带着他的儿子来了。
白望人对男孩很满意,多给了闲汉二两银子。
男孩极为聪慧,见父亲收了钱,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他脸煞白,但没有哭闹喊叫,只是噗通跪下,恳求老太监宽限几日,容他给娘亲过了头七。
三言两语间,已经有十几年生活经验的苗悦听出了端倪,那闲汉不是个好东西,逼死妻子,转头又要卖儿子!
她当即改变了主意,这昧心钱,她偷定了!
她身形小巧,动作轻灵,凑近时那闲汉毫无察觉。可就在她得手欲退的刹那,男孩发现了。
他追了上来,紧紧抓住她。
混乱中,苗悦绊倒在地,牙齿磕破了嘴唇,鲜血直流。
她以为自己破相了,又惊又怒之下,口不择言骂道:“你爹都要把你卖进宫当太监了!你还帮他?你是不是傻!”
这句话刺激了男孩,他眼睛瞬间红了,疯了一样与苗悦扭打起来。
十岁男孩的力气终究大得多,苗悦很快被按在地上。情急之下,她扭头狠狠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用了最大的力,咬出了血。
原来是这样。
直到此刻,苗悦才恍悟,原来在那个时间,两人的血就有了融合,才会让她对离魂香如此敏感。
之后十年颠沛流离,这般小事在她漫长的偷窃生涯里,早已被冲刷得模糊不清,甚至记不起那个男孩的样貌了。
只不过,此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与她曾经历的现实似乎有出入。
但苗悦随即想起李晏的告诫。记忆世界中的一切,皆是燕钊主观筛选与重塑后的映像,并非真实历史的精确复刻。
苗悦边想边往回走,远远地瞧见那辆堆满家当的驴车旁,蹲着一个黑黑瘦瘦的人。
燕钊垂着头,两条胳膊耷拉在膝盖上,整个人缩成一团,在夕阳下拉出一道孤零零的影子。
苗悦顿时产生一种强烈的愧疚感。
她方才只顾着那个惊慌失措的“自己”,完全忘了眼前这个孩子同样受了伤,还被他的“父亲”粗暴地摔了出去。
她忙走过去。燕钊看到她赶紧起身,声音低哑地认错:“爹,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