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国渐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快!快!通知所有守军、衙役和民壮上、上城……不不不。这恐怕来不及了,反倒打草惊蛇。你立刻去,看能调集多少乡勇,先去把住城门!一旦有事,立刻关闭城门,隔绝内外。”
澄城县驻守的卫所兵,早就糜烂,卫所军官沦为虚职。
守城主要靠乡勇。
那衙役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老爷,您是怀疑李家要反?不能吧!李家可是大粮商,偌大的家业……”
杜国渐眼睛一瞪:“你懂个屁!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主要是当今天下大乱,外有建奴和西虏不断叩关,去年更是席卷京畿,兵临京城之下,幸有天下各路兵马勤王,才击退建奴……
邸报上写的是击退建奴,但杜国渐知道,那何尝又不是建奴劫掠够了,才自去的?据说建奴返回关外时,掳走大批青壮,一车车财货粮食,押运和运送的车队绵延数百里。
朝廷各路大军,竟然无一敢去拦截。
一直等建奴过了长城,回到塞外之后,他们才敢去收复失地,争抢功劳。
知情人都视为笑话。
建奴叩关,西虏也叩关。
大明境内,更是天灾不断,流贼遍地。
尤其陕西,全境几乎糜烂。
杜国渐看着,几乎有亡国之相。
这种情况下,若有富商巨贾散尽家财,招兵买马,聚众造反,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千万别让他杜国渐遇上这种事啊。
杜国渐心急如焚。
那衙役答应一声,急急忙忙去了。
杜国渐本人,则是一咬牙,继续往西城门外走去。
他得亲眼看一看,亲自确定李家是不是真的有反意?
一路过去,大街上比平时热闹得多,人们呼朋引伴,都在招呼着去城西。
杜国渐路过旁边一家药堂,灵机一动,进去买了两张膏药,一张贴在右额头,一张贴在左脸,再低下头,挤在人群中,尽量让自己不太显眼。
城门口,人潮汹涌。
杜国渐压根没看到城门兵。
出了城,眼前豁然开朗,放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城外一片空地上,有几辆高大的铁皮车,杜国渐一眼就看到了。
铁皮车前,则是十几辆四轮马车排成一排,车上各自插着两色旗,迎风招展。
一个人站在四轮马车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人群,手里拿着一个喇叭筒状的东西,正大喊着:
“都排好队,不要挤。”
“想修桥铺路的,排左边。”
“想去开矿的,排右边。”
“想要修河道的,排中间。”
“别急着排队,先跟家里商量好。排队领了我们的窝头,可就得跟我们走了。谁要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想白混几个窝窝头吃,那你是瞎了眼了,我们榆树湾李家,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
距离很远,人群嘈杂,李良才的声音却是如同洪钟一般,清晰地传过来。
杜国渐牙缝里抽一口冷气:“天下竟然真有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