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稍早粗略检查过其余人送的包裹上的卡片,今年可谓是收礼最多的一年,诸多斯莱特林的同学都送来了问候。没有任何斯莱特林派系之外的人送礼,这是自然的。她不由得想起赫敏,这学期她曾向隆巴顿询问赫敏的去向,然而无论是他还是佩蒂尔对此都一概不知。赫敏是个聪敏的姑娘,她一定藏起来了。
铃兰现在只可能在厨房,时间紧迫,梅菲丝想回房唤出铃兰去地牢瞧一瞧——不料黑魔王却出现了。
卢修斯战战兢兢地问候过他,腰板弯得极低,黑魔王俯视着一众手下,这些出身高贵、从婴孩时期就没有吃过一丁点苦的纯血皆是他的仆从。“贝拉呢?”
“她回莱斯特兰奇庄园过节了,主人。”
黑魔王漫不经心地环顾周围,冷血动物般令人不寒而栗的视线落在角落的礼物堆,“那么,我该说一声圣诞快乐。”卢修斯的头深深地垂着,“多谢主人的祝福。”
梅菲丝的视角只能看到卢修斯的衣摆,金纹镶边的精致布料软塌塌地贴在地上。哈。德拉科看着他爸爸用家财与权势换来一个卑躬屈膝的机会该是什么感受。
“卡罗向我汇报,我们的地牢里又迎来了一位新客人。”
她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是的,主人,是谢诺菲留斯·洛夫古德的女儿。”
除了卢修斯,其余人是没有资格回答他的,黑魔王原本懒得多留,但他觉得马尔福一家在金碧辉煌的豪宅里诚惶诚恐的样子很有趣,“这时候我倒的确能用到一些只会逞口舌之快的人。梅菲丝,我听说是你的主意。”
措不及防被点到名,梅菲丝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盈满激动,显得倍感荣耀,“是的,主人,是我而不是卡罗,我以为她……”
黑魔王笑了一声,“当然,阿米库斯是有些贪心的。但没有什么能瞒过我。好了,我得去地牢一趟。”
“这就为您带路,主人。”卢修斯赶忙接话,尽管黑魔王才不需要他呢。梅菲丝的心沉下来,几乎是绝望地看着全程被黑魔王忽视的父亲在其离去后迫不及待地叫上铃兰,离开了庄园。
一楼很安静。但全神贯注之下,还是能听到隐约的惨叫声。还好。是男人的声线。真的还好吗?
她不再多留,麻木地回到楼上。她的计划并没瞒着德拉科,但在黑魔王刚走之后就去地牢里探查是不可能的,这太危险了。当晚德拉科在被窝里搂着她反复安慰,“没事,他们都还活着……我会让唐娜确保给他们衣物和餐食。不要紧的。”
他和她紧紧蜷缩在一起,锦被造出一个短暂与世隔绝的安全空间。德拉科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在她的脖颈与锁骨处,弄得她有些痒,然而心却是沉着冰冷的,她只想将自己的身躯缩得再小些。
被窝里是前所未有的暗,像一滩墨般化开。他试探地揽过她的肩,缓慢地凑过来吻她。先是眉眼。一朵朵温暖的花沿着鼻梁与颊侧悄然绽放,落到唇瓣。他含住她的,舌尖轻轻勾勒轮廓,不同于从前的急切,力度轻柔而细腻。
振如擂鼓的心跳声盖过细碎的衣物摩擦声,不知究竟是她还是他的心在跃动,亦或者是共振。。除了德拉科以外她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人。没人能帮她解脱。梅菲丝想着,伸出双手抱住年轻的丈夫比过去宽阔许多的背。他和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透过颤抖的、起伏的皮肤来感知彼此。他长大了。他能够带她一并热起来。
夜色漫长,他们还年轻,生命线的长度在此刻看来似乎是无限延伸的。
而她已经见过许多惨相,倘若见证一次死亡只能看到一只夜骐,那么如今她能看到全校的夜骐。如果说黑魔王复活之后世界迎来了长夜,那么究竟何时才能重见天光?
。
第二天一早莱斯特兰奇夫妇就迫不及待地过来,贝拉特里克斯气坏了,黑魔王在圣诞夜莅临马尔福庄园恰恰说明了他是多么重视这里,而她却没能见到主人,于是她对妹妹和妹夫说之后要一直住在这儿。
梅菲丝在走廊上与她擦肩而过,礼貌地对她点头,不料却被喝住了。
“——塞尔温,和扎比尼的女儿。”尽管贝拉特里克斯似乎完全不把外甥的妻子放在眼里,但父母的姓氏自她嘴里冒出来还是让梅菲丝瞬间提高警惕,她垂下眼遮住异样的情绪,只笑笑,“是的,我父母都毕业于斯莱特林,您或许见过他们。”至于纯血身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无须在自恃出身高贵的布莱克面前特意强调,省得贝拉特里克斯以为她在挑衅。
贝拉特里克斯是第二个仅仅只是面对面就令她空前震悚的人,黑巫师的眼神透过垂在脸侧的枯瘦黑发化作一柄利刃,径直射向梅菲丝,将她来来回回扫视了个遍。
最终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丝毫不掩饰语气里的轻慢与蔑视,“还以为西茜说得有多好,一个运气不错的小丫头罢了。”
这个高挑消瘦的女人擦过她的肩膀,趾高气扬地走远了。梅菲丝愣在原地。纳西莎对她姐姐说了她什么?好话?
莱斯特兰奇夫妇一来,梅菲丝就更难去地牢了。一月初某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午后,德拉科邀她到后花园的温室喝茶,食死徒会议前几日刚召开过,庄园里现在只有马尔福与莱斯特兰奇家的人,还算清静。唐娜献上茶点后自觉消失,德拉科介绍着他妈妈引以为傲的热带奇珍植株,转过头来却看见梅菲丝在手里把玩着一件眼熟的首饰。
毫不夸张,他背上的汗毛立时竖起来了。但梅菲丝戴着一双厚厚的羊毛手套,当然啦,如果她还不想死。“我不知道你把它带回来了。”
两个多月前梅菲丝抽空去有求必应屋把藏匿近一年的蛋白石项链取出,用一个施了无痕伸展咒的手袋妥帖地收纳好,随身携带。回家那天他并没看见这个手袋,梅菲丝把玩着这条附有数个恶毒诅咒的项链,“嗯,我想着它或许会派上用场。”
她把项链收了回去。德拉科冷静下来,“我们不可能把地牢里那些人全救出去。至少绝对不能是我们在家期间。我爸妈一直在这,梅菲丝。”
“我知道,我不会让他们冒险。”梅菲丝的手轻轻抚摸着口袋里棱角不平的石头,隔着手套它显得略微圆润,手感温和得不像是稍有触碰便能置人于死地的黑魔法物品。
所以除了德拉科的父母之外,其他人是可以的吧?她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变成这样,如一个彻头彻尾的黑巫师。但太多了。太多善良之人的性命被视如草芥般践踏,真正该死的人却得意地徜徉于世间。她把这条曾经意图用于刺杀邓布利多的项链带回庄园,开始考虑它能做些什么的时候没有分毫迟疑,一如她对许多事情那样,成长不得不使人变得决绝,拖延和犹豫只会带来更多伤痛。
最终她抽回手,吮了一口热茶。浓香微苦的茶水如果放着不喝,没过多久就会变凉的。
还不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