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以为原著足够惊艷了,没想到此时手中拿著的剧本硬生生將这个故事拔高了一大截,实在难以想像竟然出自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导演之手。
剧本將原著做了顛覆性的改编。
从小豆子被斩断那异化的六指,到那句“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娃”反覆唱错被打,说明一开始他对自己男性身份的认可,渴望成为霸王,成为有英雄气概的角儿。
直到他在那坤面前又唱错了,师哥小石头当著那坤和眾人的面,挺身而出。他拿走师父手中的烟杆,捣著小豆子的嘴,满眼含泪,继而转身唱起了楚霸王。
那一刻,小豆子被震撼了,原来师兄才是霸王,於是虞姬便出现了,使得他站立在虞姬的身份里,唱出了那句“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终於,小豆子成了程蝶衣,他和师兄段小楼成了角儿,备受追捧。
他们遇到戏痴袁四爷,他评价著虞姬人戏不分,而霸王却威而不重。
威而不重的段小楼跑到妓院找真男人的存在感,上演著“英雄救美”的戏码,遇到了菊仙。
而没有了霸王的程蝶衣,也无法成为虞姬。对段小楼的依赖,让他对有可能的失去,
有惶恐,有不安—
他和袁四爷月下唱《霸王別姬》,此刻的虞姬只是茫然不知所以,找不到自己的程蝶衣。他试图效仿故事里的虞姬,拔出剑横於脖颈,却看到恐慌的袁四爷,喊著:“別动,
那是真傢伙!”
袁四爷不是霸土,而他也无法成为虞姬。
月下一滴泪,是拔剑四顾心茫然。
他將剑送给段小楼,试著唤起小楼內在的感觉,那是他们曾经共有的关於成长为霸王的愿望。
曾几何时,还是小石头的段小楼,拿著这把剑,豪情千丈;而如今醉眼迷濛,只將此剑看作舞台道具。
“小楼,从今往后,你唱你的,我唱我的。”
失望的程蝶衣转身离开。
当他被指认汉奸,当段小楼与他断绝关係,他坠入绝望的深渊,日日用大烟麻醉著自己。
那被他捡回来的小四,曾说著即使要饭也要唱戏的徒儿,已受不得三船五车汗的苦,
如今变成背刺他,以更为轻巧的方式,抄近道获得了虞姬的位置,不肯再认这个师父。
那与他约定要成为霸王的师哥,为了自己苟活,变成人群里指认他的人,踩踏著他作为人的尊严。
那把承载著英雄豪情的剑,也无立锥之地,被扔进大火里。
一切崩塌和失序,绝望到极致的程蝶衣,要如何存在呢?
变成和大多数人一样的人吧。这样活著,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他也开始指认段小楼,指认菊仙。
在失序的环境里,唯有互相踩踏,以换取微弱的存在的感觉—
最后来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十一年后,他和段小楼重逢在曾经的戏台,再唱一出《霸王別姬》。
景不是当年的景,人也不是当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