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去看那躺在轻薄纱幔里静候着的女子是哪家小姐,破窗而出后便去赏月宴上寻人。
那时已然落雨,雨丝密布叫人看不真切。楚袖不知去了何处,他正想着寻个宫婢帮忙寻找,便见得湖边有一道人影翻了上来。
他上前一瞧,便见得楚袖脸上的妆容被水洗了个干净,唇瓣发白,无意识地瑟缩几下,而将她推上来之人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只一张秾艳面容露在外头,犹如民间流传的索命水鬼一般。
“皇兄?”那人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欢欣的笑容来,“皇兄来的正是时候,皇嫂方才落了水,似乎是有些呛水,快些喊太医来看看吧。”
对方言语诚恳,一心为楚袖考虑,路眠却来不及多想,将楚袖抱起便往正殿去。
他未曾带伞,让楚袖一直淋着雨也不是个法子。至于还在水里的顾清明,反正他会水,待会儿自然会爬上来的。
昨日一场闹剧,使得他离了楚袖身边,一时不察,便又让她遭了旁人毒手。
路眠心中暗恨,但他也并不相信所谓的镇北侯嫡女胆大包天对太子妃下手的谣言。
他与柳臻颜接触虽不多,但也知晓那是个极为单纯的姑娘,不可能对初次见面的宋雪云下手。
与其怀疑是柳臻颜,倒不如说是顾清明推人来得让人信服。
毕竟在柳臻颜含糊的几句话语中,当时那水上亭里分明是有三个人在!
至于真相究竟如何,恐怕只能等楚袖醒来再做仔细打算了。
路眠默默做了打算,而后便又提着昨夜从太医署带出来的药,起身去小厨房为楚袖熬药去了。
风寒发热的药常见,路眠在家中也为母亲煎过许多次,倒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唯一的问题便是小厨房的人似乎不大喜欢他,每每他来熬药,他们个个都如临大敌。
哪怕上一刻还在闲话家常,他一进去就像是被人掐了喉咙一般齐齐没声儿了。
他不止一次瞧见那年岁不大的孩童躲在大人身后偷瞧他,等他看过去便又转了视线。
最离奇的一次莫过于他送了那孩子一颗糖,结果对方攥着糖扭头就扑在进来的大人腿上哭。
他百口莫辩,最后只能寻了小厨房里最角落的一处炉灶做个木桩子。
当然,为免打扰到旁人的兴致,他把握时间向来很精准,煎完药就走,绝不多停留一分一毫。
如此三日,从无例外。
然而今早他寻了个板凳在炉灶前看火时,却罕见地被人搭话了。
搭话的人他也眼熟,似乎是姓王,小厨房里属她待人热情,他刚来时也是这位王娘子为他指了个不常用的小炉灶。
“这位……”
王娘子其实想来搭话很久了,可是这小伙子脸上见天地不带笑,嘴上倒是客气,就是那眼神和刀子似的,瞥得人脖子冷飕飕,她也是心理建设了好几天才敢上前来。
“在下青冥。”
“青冥大人,您时常在太子身旁伺候,不知有没有见过探秋那姑娘啊?”
不确定路眠会不会在意这么个小医女,王娘子还特意描述了一番:“是个身量偏高的小姑娘,脸生的嫩,说话很是有趣。”
到最后她才想起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没说,连忙补充道:“探秋姑娘是太医署来的医女,常在太子妃寝殿里伺候。”
“之前听说她被婉贵妃责罚,一直在养伤,可那段时间还时不时会到小厨房来,这几天是彻底不见人影儿了。”
见路眠不语,王娘子还以为对方是没见过,正讪讪一笑准备道歉时,对面玄衣青年却开口了,只是看那深情,似乎有几分为难?
“她还在养伤,前几天伤到了后背,不太能起身,所以没能来小厨房。”
王娘子怔愣着听他说话,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路眠还以为是没能取信于她,当机立断道:“她昨日还说想吃小厨房做的茯苓糕,只是不好意思开口。”
“啊?啊,茯苓糕是吧,我这就做,保准让那丫头今天就吃上热乎的茯苓糕。”
王娘子这才回过味来,茯苓糕的确是小丫头最爱吃的糕点,但那丫头生着一张稚嫩面容,人却机敏,不应当与这位侍卫小哥有太多来往才是。
怎的这人还能知晓探秋喜欢吃什么点心?
又想起对方是三天前才开始日日来小厨房煎药,她试探性地问道:“一直以来也忘了问,大人这是在为谁煎药啊?”
路眠被她问得身子一僵,想起对方只是个普通厨娘,应当看不出药材的区别来,才含糊道:“太子妃落水高烧不止,太子命我为太子妃煎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