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女士说不太了解具体情况,但还是零零碎碎提了不少。
他们家里总是三不五时传出的吵架声,还有父母在外面对两个孩子都维持着勉强的体面但几乎天差地别的态度。
“在外面都这样的话明明他们家的大女儿漂漂亮亮乖乖巧巧的,路过看见我都会停下来打招呼。”
提及最后这句的时候邻居女士的语气里带着些心疼,虽然没有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在外面都没办法装成基本公平的样子,在家里这种区别对待估计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前原阳树离开的时候,迎面撞上了正好放学回家的浅川明沙。这个妹妹和小时候相比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也没想到能这么巧,心里顿时一慌,怕浅川明沙也能认出他来。
浅川明沙的眼睛又大又明亮,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善意和好奇,她对他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就移开了目光,往旁边让了一步,微微颔首示意他先走。
他在庆幸之余甚至没有开口道谢,沉默着直接快步离开了。
他自认不是救世主,没有能力也没有办法拯救她。
况且一个关系不和谐,父母又偏心的家庭其实在普通家庭中也并不少见,更何况是一个重组家庭。
至少这里是一个家,能够给她遮风挡雨,让她吃饱穿暖,远比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地带走她要好得多。
最后他只是在回到家后提笔给她写了一封回信,然后在下个月的信里收到了浅川明沙在信的开头用潦草过头的笔迹和语无伦次的文字表达的惊喜尖叫。
他上高中之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那个家暴的父亲。他天生冷情冷性,没有拯救妹妹的计划,更没有照顾父亲的打算。但他没有告诉浅川明沙这件事,毕竟多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对他的情况无济于事,只会徒增她的担忧而已。
于是那个他早就离开的家,回去的唯一理由也只是去查收来自于浅川明沙的信件而已。
上大学的时候,他第一次在回信里告诉浅川明沙把信换一次地址寄送,寄到东大。
还在上国中的浅川明沙在回信里表达完自己的崇拜和以后也想考东大的愿望之后,央求前原阳树寄一张自己的学生卡给她作为激励。
前原阳树看着这个请求摩挲着信纸犹豫不决,学生卡上印有他的照片,他知道这样的话浅川明沙大概率就会发现三年前的那个夏天她遇到的是自己。
但最后他还是照做了,在把信封封上之前轻巧把自己的学生卡给塞了进去。毕竟这是这么多年以来,妹妹第一次向他请求一件事。
让他意外的是,浅川明沙的回信完全没有任何一句责怪或者抱怨。她只是说,原来哥哥有特意来看过我吗,私密马赛我根本没认出来!接下去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说,难怪那天我看到你觉得特别眼熟,特别有好感,我都差点以为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她的快乐和惊喜,通过简单的白纸黑字都能毫不费力地透出来。
前原阳树觉得自己的理智想要敲一下浅川明沙的脑袋骂她是个笨蛋,教育她不要对着谁都一副天真热情的模样,把人往最好的方向想,可是心口还是泛滥起了难以忽视的热意。
学部课程快要结束的时候,前原阳树收到的一封信里,浅川明沙写到在美国参加比赛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的头发颜色特别好看,就像收集了整个冬天的暖阳一样会发光。
前原阳树没有太在意,他以为浅川明沙是认识了一个金发的外国小姑娘。
看着这一幕他忽然意识到,浅川明沙在信里提到的朋友可能就是现在站在她身边的这位。
*
前原阳树是除了凶手之外第一个发现浅川明沙的遗体的人。
浅川明沙上了东大之后,有了前原阳树的联系方式,却依旧没有丢掉写信的习惯,甚至因为距离近了增加了写信的频率,变成了一周一次。
这个习惯对她而言似乎意味着一种安全感。
不同的是她会亲自做邮差,在每周四送到他的宿舍楼下。
这天又是周四,前原阳树从实验室离开回到宿舍的时候,没有在楼下的报刊架上找到浅川明沙给他的信。
大半年以来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意外,他觉得浅川明沙可能是遇到什么事耽搁了,就想着在楼下等她一会儿。
结果他在楼下一直坐到后半夜都没有等到她,手机里也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她的消息。前原阳树的指尖开始变冷,他隐隐觉得浅川明沙一定是出事了。
他起身离开了宿舍,走进了夜色中。
看见浅川明沙满身血迹毫无声息地躺在地上的时候,前原阳树眼里的世界都有一瞬间变得满目猩红。
良久,他蹲下身,冷静地从浅川明沙的口袋里摸出一封给他的信。
信封依旧干净,没有沾染上任何血迹。
然后是手机。
他翻了翻浅川明沙的消息,虽然凶手记得清理现场删除了消息,但浅川明沙一心学术,交际简单,锁定凶手实在是过于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