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作为俘虏在雍帝面前斩杀的前一夜,呼延震把右手手指伸入左臂伤口的血肉中,从里面掏啊掏啊,掏出一只小瓶。
他又瞎又残,好像还是个哑巴,更表现得异常虚弱,仅剩的一条手臂,没有人想着要给它捆在他的身上。
他于是掏出小瓶,又从嘴里吐出沾满了血的一小截刀片,打开瓶盖,把瓶中的药仔仔细细涂在刀刃上面。
他找了个背人处,但同一个营帐里面,其他俘虏里还是有两三个人看到了,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动作。
他们都知道明天所有人都会死,对其他所有事都已漠不关心,呼延震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向他们狠狠瞪了一眼,他们忙转开了眼——呼延震看他们的眼神让他们觉着,死亡好像离自己更近,要在明日之前就先降临了。
呼延震涂完了药,把药瓶塞在帐边的一捧稻草下面,捏着刀刃两侧,把它慢慢塞入头发里面。在帐里唯一一只油灯的照耀下,刀刃上闪烁着墨绿色的光,他放下手、闭上眼,静静等着明日到来。
今晚已经搜过了身,明天一早便不会再搜了。
现在,他看着刘钦,刘钦也看到了他,两人间的距离不算近,但也不远,于他而言已足够了。
早在刚才,趁着没人注意,呼延震就已把刀片拿在手上,这会儿脚下一动,下一刻人已向刘钦直冲而去。
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就在他身后负责押着他的雍兵没有反应过来,在刘钦身前的几个雍军大将没有反应过来,站在刘钦身后的亲卫朱孝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连呼延震自己,也从不知自己平生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和速度,只一眨眼的功夫,他自己就已经欺到刘钦身前。
刘钦的面上刚刚露出一点点惊讶之色,它是土里初生的嫩苗,还没来得及长开,而呼延震手中的一小块锋刃已经碰到了他的身上。
他手里的这一小块刀刃只一寸见方,杀不得人,或许可以割开刘钦喉管,但刘钦绝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果然,刘钦头往后仰,脚下一动,像是想要后退,在他左右,瞪大了眼睛的亲卫、大将伸来无数手臂,要将突然袭驾的他摁住。
但是没有用了。他们都太晚了。
呼延震奋起全身的力,在被摁住的那刻,猛地递出右手,吹毛断发的刀片已划开刘钦胸腹。
马上,呼延震被摁倒在地,就在他咚地一声被无数只手摔在地上时,刘钦身前的衣服也张开了一道细细的口子。
呼延震奋力仰头,死死地看向刘钦,嘴里喷出内脏被震出的血,却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刀刃上涂的药见血封喉,只需要在皮上擦破一点,便神仙难救。如果这一刀割在手上、脚上,刘钦还能自断肢体求生,可这刀割开的是他心腹,他难不成要将肚子挖开么?
在他面前,刘钦“蹬蹬蹬”倒退几步,抬手想要摸向身前,看着被呼延震掉在地上的刀片上闪着的不祥的光,又忍住了。呼延震梗着脖子抬头看着他,笑容蓦地僵在脸上。
“陛下、陛下!”
随着一声声护驾的声音响起,呼延震瞧见,从刘钦身前割破的口子里没有血色渗出,从那后面露出的是一面软甲。
他看上去穿的是礼服,未设防备,在里面竟然穿了一件金丝软甲,刀枪不入!
第253章
秦良弼脚踩在呼延震背上,见别人压牢了他,忙去刘钦身前问:“陛下,没事吧?”
刘钦惊魂甫定,摇了摇头,看向那些俘虏。左右明白他的意思,提着刀过去。
负责押住俘虏的士兵脸色苍白地跪倒了,等候处置,但一时无人顾得上他们。
秦良弼调兵将这些俘虏围在一起,以备不测,因为不知道他们里是不是还有第二个呼延震,那些繁复的礼仪是不能要了,接下来要把他们就地处决。
“不对——”秦良弼忽然道。
所有人目光一转,落在他身上,他却无心解释,径直走回到呼延震身前,挥开旁人,一把将他从地上提起来。
呼延震有心挣扎,但受伤之后,毕竟体力不支,没有挣开,竟只能由着他提起自己。
秦良弼喝问:“你的兵马呢?现在何处?”
呼延震嘴边流血,看着他,却不说话,眼睛一转,又落在被人团团围住护在中间的刘钦脸上。刘钦也正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