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震有些坐立难安起来。他虽然只是一个寻常将领,算不上多大官,却常常关心国事,放在后世,大概当得上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不过他的天下,是大夏国的天下而已。
呼延震分析,河南中部已没有雍军,再往南去,最近的也不过是荆襄的秦远志一军,那里有夏军万余人虎视在侧,秦远志自顾尚且不暇,定无余力北上支援,陆宁远应当没有胆量孤军深入去取开封。而商丘在开封以东,距离鹿邑、亳州的距离更近,不远处的颍川还有秦良弼一支军队可为策应,十之八九陆宁远是盯上了商丘,要做这里的文章。
他因在前线,许多情报得知得比朝廷更为清楚,想通此处之后赶紧上奏,希望加强商丘一带的防御力量,并自请移兵而西,前去阻截陆宁远一军。
但他被张大龙牵制于宿州一带,相距实在太远,而陆宁远到得太快了!几乎在鹿邑失守的消息刚传到呼延震耳中的同时,他就从鹿邑北上,一路跋山涉水,置相距较远的柘城于不顾,兵锋果然直指商丘,不到一月的功夫,连拔附近的宁陵、郭村、凤池口、小坝等地,将商丘给围在里面。
而直到这时,夏国朝廷才匆匆定下决策,命大将元涅分兵去守。
元涅所掌大军,此前一直在兖州附近按兵不动,是因为朝廷打算等狄庆在山东闹出动静,发现自己被骗了的雍军匆匆从凤阳一带赶去支援时,沿途邀击,以野战取胜,现在却已顾不得了,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先解商丘之围。
而就在这时,原本静悄悄的秦良弼军也从颍川出发了。
第235章
“陆帅!”霍宓在帅帐外犹豫再三,引得陆宁远的亲兵不住拿眼看他,终于下定决心,一掀帐进去。
“大军既然已经开到,何不抓紧攻城?如果让援军赶到,恐怕那时就不易措手了。大帅若有顾虑,末将愿率部为先锋,死战攻城!”
陆宁远在军帐里,便听见有人在自己帐外来回踱步,只是初时不知是谁,见人进来,方才了然,听了霍宓那一声“陆帅”,不由愣了一愣。
这称呼他上一世听得多了,这一世听见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叫的时候,眨眼间他心头纷纷乱乱掠过许多,慷慨的,悲愤的,无可奈何的,但也只是一瞬间。
帐外万余甲士,商丘高耸的巍巍城墙,铸成一面铜墙铁壁,这让他最熟悉不过的金戈铁马,不住敲击着他铁打的心肠,上一世已去他那样远了。
“后军刚刚开到,尚需休整,不宜此时攻城。”陆宁远让霍宓坐下,向他解释道。
因他不摆主帅架子,在他面前,众将少有不自在的时候,霍宓闻言便当真坐下了,可是听他说完,忍不住从椅子里“蹭”地又站起来,“可是兵贵神速啊!拖延一日,便少一日的攻城时间,在援兵赶到前进城的把握就小一点。”
“你看攻破商丘有多大把握?”
霍宓一愣,“当在……六七成吧!若能像鹿邑一样,向他们稍稍施加压力,他们就献城,那自然最好。但现在我大军已兵临城下,城里却还静悄悄没有动静,反而是城守加强了许多,倒不像是乖觉献城之意……”
“不过他们守城的决心坚不坚决,会不会一攻城他们就软了,这还两说,还是要打一打看。至于夏人援军何时开到,或许三五日,或许七八日,是骑兵先到还是马步军一起到,要看他们的决心大小还有如何部署,现在倒也不好说,要等斥候回报。”
他说着,自己也感这“六七成把握”带点水分,问陆宁远:“大帅莫不是顾虑这个?”
陆宁远道:“孙子讲,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况于无算!攻城战损伤过剧,只有六七成把握,是万不够的,更何况不远处还有敌人。”
“那依大帅之意?”霍宓神情已缓和下来,却还没坐回椅子里。
陆宁远起身,带他走到连夜新筑起的沙盘前,上面正是商丘附近数十里的地形。他将几面旗子插在商丘附近,又将一面远远插在外围,霍宓定眼去瞧,不禁心中一动。
“我军先至,占得先机,既是以逸待劳,又可占据地利、提前布置,正可阻击来援夏人。至于商丘,先围住就是。他们知道援军将至,定然决心死守,不会投降,强攻未必易克。如果援军失利,他们知道没人来救自己,那时反而好打了。”
“离商丘还有多少里路?”乙里补问。
“将军,还有不到百里了!”
“唔……”乙里补向四周望望,下令道:“留一个扎拦外围警戒,其余人都解下鞍马休整!哨子都放出去,一有情况,随时报俺!”
“是!”
但见得烟尘滚滚,一队人马在原野间逶迤,随着军令传去,一营一营在原地缓缓扎下。
早先时候,夏军的统兵元帅元涅接到商丘告急的军报,又探知陆宁远动向,也感事关重大,但因陆宁远所携人马并不很多,加之他着实不愿放弃攻取山东的计划,便按大军不动,命乙里补领了万人来救。
乙里补年纪不大,不到四十,在他军中却已算得上老将了。现在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大部分都是如呼延震这般朝廷南下伐雍时方才崭露头角的小将,心高气傲,一股子蛮劲儿,但乙里补早在他大夏国还在草原时就已从军,曾跟随已故的摄政王一同作战过,经得多了,性情就稳重些。
元涅之所以不用别人,专派他来,就是因为这一路人不是要攻城略地,而是要保证西面战场平稳,不生大的变故,他好全力攻占山东,对凤阳形成合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