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从河婆升为河神,可不是因为什么雕母祖钱。说到底,他还是看在那座大圆月寺的面子上,顺水推舟一把。毕竟,那只老黿以后极有可能会在他们杨氏的眼皮子底下……走江。有此善缘作为铺垫,他许多谋划就可以顺理成章,自然而然。
只是想到这里,他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谋划?到底是给谁谋划?自己吗?
一想起先前那个傢伙在祠庙的最后眼神,他就越发心情不快。
那种眼神,不是幸灾乐祸,甚至不是怜悯,说不清道不明,让他既费解,又愤恨!因为他竟然开始觉得自己可怜!
书生突然想起那两座山崖之间的铁索桥以及那两只螻蚁一般的妖物。
宰了它们!就当是给那位好人兄的临別赠礼了。
可就在此时,他停下脚步,脸庞扭曲起来,然后神色缓缓舒展开来。
“可以了,约法三章,不是儿戏。”原来是真正的杨凝性已经返回,微笑道,“远游万里,收穫颇多,功成身退,有何不满?”
覆海元君也察觉到了前边这个人的变化,驻足不前,满心恐慌。
只见那人转过身,神色温和,整个人的气度在她眼中迥异於先前。只听他微笑道:“你且莫怕。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杨凝性,来自大源王朝崇玄署,云霄宫。”
覆海元君下意识就要跪地磕头,杨凝性伸手虚抬,让她无法跪下,轻声道:“同在修行路上,你我已是道友。以后你既不可妄自尊大,也不可妄自菲薄。”
覆海元君泣不成声,呜咽道:“奴婢记住了,决不敢忘记主人教诲!”
杨凝性哑然失笑,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带著她一起继续赶路。
杨凝性望了一眼宝镜山方向,不知那边如何了。然后他打了一个稽首:“感谢前辈先前护道一程。”
有笑声在他心湖中泛起涟漪,缓缓道:“同在修行路上,便是道友。这是你杨凝性自己说的。”
片刻之后,那个嗓音在杨凝性心湖中逐渐淡去,杨凝性继续前行。
至於身后那个女子,已经见怪不怪了。
宝镜山。
杨崇玄血肉模糊,浑身上下就没几块好肉了。他大口喘气,盘腿坐在深涧畔,双拳撑在膝盖上,眼神依旧沉稳。
对岸那个名为李柳的臭娘儿们不过是毁掉了腰间那枚狮子印章和一把法刀而已。至於她被自己砸烂敲碎的其余法宝,都远远不如这两件,不值一提。
蒋曲江早已被行雨神女带去山脚破庙,西山老狐和韦太真被李柳隨手画的一个金色圆圈拘押其中,看不到、听不见圈外丝毫。那一处地界,是深涧附近最完整的一块区域了。
杨崇玄不是没想过一拳打破禁制,只是次次都被她成功阻拦。而且每一次如此,杨崇玄都会吃点小亏,到后来,简直就像是一个陷阱,等著杨崇玄自己去跳。
断断续续,停停歇歇,三场杨崇玄一鼓作气的主动挑衅,无一例外,都无功而返,而且一次比一次狼狈。对方虽然也算损失惨重,失去了多件法宝,可始终气定神閒,犹有余力。可杨崇玄却真是强弩之末了。
他问道:“臭娘儿们!你真认识我杨家老祖宗?宝镜山这桩福缘也是你故意安排的?他娘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需要谋划如此之久?”
李柳淡然道:“好好说话,不然你真会死的。”
杨崇玄好像给噎到了,犹豫半天,竟是撂不下一个字的狠话。
那个明明瞧著风吹即倒的小娘儿们,真他娘的拳脚带劲,一身法宝更带劲,层出不穷的术法神通更是他娘的带劲!
李柳问道:“最后问你一遍,认不认输?”
杨崇玄举起双手:“认了。”
李柳这才走向那个金色圆圈,手掌作刀轻轻一斩,金光瞬间消散,看得杨崇玄差点又没忍住骂娘。
里边韦太真和西山老狐一起瑟瑟发抖,牙齿打战。
李柳一巴掌拍晕西山老狐,一手轻轻虚抬,將韦太真扯到空中,刚好与她等高。
一个魁梧青年从远处飞奔而来,李柳看也不看,一袖將他拍得倒飞出去。
李柳伸出两根手指闪电向前,直接將韦太真那颗金色眼珠子剐出。韦太真拼命挣扎,手脚乱舞,悽惨至极,但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李柳脚尖一点,去往山巔,片刻之后,整座宝镜山开始震动不已。
李柳手持一面古朴铜镜返回水边,竟是隨隨便便拋给了对岸的男人,被对方接在手中后,她道:“杨凝真,你们杨氏又欠我一个人情了。至於这两个人情,崇玄署和云霄宫分別该什么时候偿还,到时候你们会知道的。”
杨崇玄,或者说是杨凝真咧嘴一笑:“我只想知道,我们杨氏还不还得起,需要死多少人。”
李柳略作思量,摇头道:“还得起,无须死人。”
她补充:“前提是你们不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