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壮男子和水牛走下小桥后,显然是见多识广,並未怎么打量三位外乡人,倒是那个骑竹马的稚童,瞧见了真正的马匹,十分好奇。陈平安对那孩子笑了笑,孩子也靦腆地咧嘴一笑,追隨父亲和水牛继续赶路。
曾掖觉得有趣。
云雾繚绕的鶻落山之上,经常会有剑光、虹光划破天际。但是稚童显然对此已经毫不介意,反而对於他们身边的马匹,更加好奇,经常回头张望。
陈平安率先牵马走上高出河水没有太多的低矮石桥。
走到一半,那边也有需要走向对岸的村民在安静等候。
走下石桥后,陈平安对他们点头致谢,村民笑著点头还礼。
曾掖若有所思。马篤宜亦是如此。
就在此时,陈平安猛然转头望向天幕。
袖中小剑冢木匣与那块青峡岛供奉玉牌几乎同时滚烫起来。
关於此事,当初刘志茂並未隱瞒,他可以凭藉它们追寻陈平安的足跡。
陈平安对此並无异议。
一抹修士疾速御风的雪白虹光,从鶻落山之外破空而来,轰然落地,是一位神色仓皇、灵气絮乱的青峡岛老修士——掌管密库和钓鱼两房的章靨。
这趟秘密北上赶路,几乎耗尽了章靨几座本命窍穴的灵气积蓄,这是一种有损大道根本的莽撞行径,与使用驛骑八百里加急传讯必然伤马,乃至於接连跑死一匹匹换乘坐骑,是一样的道理。
曾掖起先满脸喜悦,毕竟章靨才是亲手將他从茅月岛那个大火坑拽出来的恩人,只是当少年见到章靨的面容神色后,立即闭嘴。
陈平安一把搀扶著身形摇晃的章靨,轻声问道:“书简湖有变故?”
章靨惨然道:“变天了!”
陈平安嘆了口气,对於这种局面的出现,他其实早有预料,只不过由於不属於最糟糕的形势,就没有太多应对,事实上他也拿不出太多行之有效的举措。
终究是人力有穷尽之时。
很简单,要么是大驪主將苏高山出手了,要么是宫柳岛刘老成背后的那个人,开始入局。
或者乾脆是双方联手。
粒粟岛谭元仪倒戈,只求自保,背弃盟约,刘志茂捨不得青峡岛基业,又被算计,身陷险境,都很正常。
不过当下这对於陈平安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原本书简湖的形势走向,陈平安已经摸著了脉络,但苦心经营的那副棋盘,现在说不定已经被后来的棋手隨隨便便就掀翻在地。
章靨扑通一声跪下,急切道:“恳请陈先生救一救岛主!”
陈平安摇摇头,直接问道:“顾璨和他娘亲,是不是已经被章老前辈秘密拘押起来了?”
跪地不起的章靨抬起头,忙道:“事出突然,青峡岛做不出这等事情,哪怕可以,我也不会如此作为,因为我知道这只会適得其反。能救岛主的,就只有陈先生了。”
陈平安搀扶起章靨,缓缓道:“章老前辈起来说话,我先听听看,但是去救刘志茂,几乎没有这个可能,相信老前辈来的路上,其实就早已明白。之所以跑这一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章靨轻轻点头,苦笑不已,眼神中还有些感激。
陈平安则是头疼不已。
当著章靨的面,有些话,就像之前与马篤宜开玩笑,只说了一半,看破不说破。
章靨自然是尽人事,可是极有可能,章靨也一清二楚,自己的行踪已经落在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说不定就在鶻落山某处俯瞰此地。
所以陈平安没有落井下石,一拳打死他,其实已算仁至义尽。
陈平安说道:“我们边走边说。”
章靨稳了稳心神,第一句话就让竖起耳朵聆听的马篤宜和曾掖心湖震盪:“我们岛主不敌某位身份不明的修士,已经被重伤,被拘押在宫柳岛水牢中。不但如此,大驪铁骑主將苏高山,已经亲自驾临书简湖畔的云楼城,投鞭於湖,扬言要所有不服管的书简湖野修,一旬之內悉数死绝。”
陈平安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断定那个能够强势镇压刘志茂的大修士,是墨家游侠许弱,或者是圣人阮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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