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会感到厌烦。
陈平安当年在泥瓶巷也一样,就只能忍受著。
终究都是小事。並且越来越觉得就是这些小事,如今想起,反而有些怀念。
啪的一声,炭笼坠落在地,陈平安清醒过来,捡起炭笼,放在长凳一边,去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已是深夜时分,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陈平安去打开门,差点没忍住就要破口大骂。
竟然是珠釵岛岛主,刘重润。
陈平安开了门,却没有让道。
刘重润一挑眉头,问道:“怎么,门都不给进?”
陈平安反问道:“让你进了门,我以后还怎么去朱弦府见马远致?”
刘重润扬了扬手中瓷瓶,道:“这么重要的事情,咱们就在这门口商量?”
陈平安皱眉道:“你故意的?”
刘重润笑眯眯点头。
陈平安无奈道:“刘岛主,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不是做生意的规矩,好吗?”
刘重润笑道:“別与女子讲道理。”
陈平安愣了一下,苦笑道:“有道理。”
让开路,刘重润走入屋子,陈平安没敢关门,刘重润抬起一脚往后一踹,屋门紧闭。
刘重润低头看了眼大块青石板,瞥了眼墙角的书箱,以及斜靠墙壁的对半劈成的六竿紫竹,最后视线回到青石板,问:“陈大先生整天躲在这里,就为了捣鼓这些阴森森的玩意?”
陈平安点点头。
刘重润走到桌旁,低头瞥见那火炉,道:“这东西,可稀罕。”
陈平安笑道:“老百姓见识了你们富贵门户里边的地龙,觉得更稀罕。”
刘重润作为一位故意对书简湖藏拙的金丹地仙,落座后,双脚搁放在火炉旁,羡慕道:“哟,还挺暖和,回头我在宝光阁也弄一个。”
陈平安问道:“刘岛主想好了?”
刘重润依旧在好奇四顾,隨口道:“想好了,一个能够让刘老祖亲自护送的帐房先生,我哪敢怠慢,找死不成?”
陈平安却说道:“我们的生意,可能需要暂时搁放一下。”
刘重润怒道:“陈平安,你玩我呢?先前是谁跑去宝光阁主动跟我做买卖,这会儿我来给你亲口答覆了,你就开始跟我摆架子?怎么,傍上了刘老祖,你要抬价?行,你开价!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没有那个脸说出人財兼收的话。”
陈平安盯著这个亡了国的长公主殿下,厉声道:“如果不是之前已经来了这么多拜访青峡岛的岛主,你今夜这趟,我就不是让你坐在这里骂人,而是真的跟你划清界限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你完全可以在珠釵岛耐心等待,你这样画蛇添足,只会害得珠釵岛身陷漩涡,一旦我失败了,珠釵岛別说是迁出书简湖,连现在的家业都守不住!刘重润,我再问你一遍同样的问题,你到底在想什么?”
刘重润笑道:“国破家亡,我都熬过来了,如今没有国破的机会了,最多就是个家亡,还怕什么?”
陈平安突然心思微动,望向屋门那边。
刘重润微微讶异,难不成陈平安真是一位外界传闻的金丹剑修?不然他为何能够有此敏锐感知。
因为外边,来了个不速之客,偷偷摸摸,就像是经常偷听別人家墙根的腌臢汉子。
陈平安对刘重润眨眨眼,然后冷声道:“刘岛主,我再重申一遍,我是不会收取珠釵岛女修为贴身丫鬟的!这不是多少神仙钱的事情……”
结果刘重润根本没接茬,反而哀怨道:“没有想到你陈平安也是这样的负心汉,是我看错了你!”
刘重润猛然起身,打开房门,一掠而去。
陈平安一脸呆滯,硬著头皮站起身,来到门口,片刻后,朱弦府鬼修马远致笑呵呵走来。
陈平安刚想要解释一番,马远致竟是满脸惊喜和开怀,使劲拍了拍陈平安肩膀,道:“不用解释,我知道的,长公主殿下是故意气我呢,想要我吃醋。陈平安,这份人情,算我欠你的,以后我与长公主殿下结为道侣,你就是第一大功臣!”
马远致摩拳擦掌,大笑著离去。
陈平安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这也行?”
陈平安嘖嘖称奇。
他走到渡口岸边,蹲下身,捏了个雪球,想了想,乾脆堆了个雪人,嵌入几粒木炭当鼻子眼睛,然后拍拍手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