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钱一跺脚,委屈道:“师父,她是宝瓶姐姐唉,我哪里比得上,换个人比,比如李槐?他可是在书院求学这么多年,跟他比,我还吃亏哩。”
陈平安不再絮叨,哈哈大笑,鬆开手,拍了拍裴钱脑袋:“就你机灵。”
回到客舍,於禄竟然早早等候在那边,与朱敛並肩站在屋檐下,似乎跟朱敛聊得很投缘。
有於禄在,陈平安就又放心不少。
当初那场书院风波,正是於禄不声不响地一锤定音,硬是当著一个剑修的面,打得那个贤人李长英被人抬下了东华山。
陈平安吃过饭,就继续去茅小冬书斋聊炼化本命物一事,他让於禄帮忙多看著点裴钱,於禄笑著答应下来。
陈平安离开后,李宝瓶说要回学捨去做今天听夫子讲学的笔记,裴钱找了个藉口没跟著去,然后去陈平安客舍那边搬出竹箱,拿出多宝盒,她与李槐私底下有一场宗师之战,约战於东华山之巔。
於禄陪著裴钱登山,朱敛已经默默离开,按照陈平安的吩咐,暗中护著李宝瓶。
到了东华山山顶,李槐已经在那边正襟危坐,身前放著那只来歷不俗的娇黄木匣。
裴钱咧咧嘴,將多宝盒放在石桌上。
於禄蹲在石凳上,看著对峙的两个孩子,觉得十分有趣。
李槐看到那多宝盒后,如临大敌:“裴钱,你先出招!”
裴钱嗤笑一声,打开当年姚近之赠送的多宝盒,九宫格制式,里边有精致小巧的木雕灵芝;有姚近之购买的几枚稀世钱幣孤品,堪称名泉;有一块岁月悠久、包浆厚重的道家令牌,雕刻有赤面髯须、金甲红袍、眉心处开天眼的道家灵官神像。经过师父陈平安鑑定,除了灵官牌和木灵芝,多是世俗珍玩,算不得仙家灵器。
裴钱轻轻拿出那块令牌,放在桌上:“请接招!”
李槐打开娇黄木匣,从里边拿出一个游侠仗剑的泥人偶,双臂环胸:“我有剑仙御敌,还能杀敌,你怎么办?”
裴钱立即拿出那块质地细腻、造型古朴的木雕灵芝:“就算挨了你麾下大將剑仙一剑,灵芝是大补之药,能够续命!你再出招!”
李槐哼哼唧唧,掏出第二个泥塑小人儿,是一个锣鼓更夫:“敲锣打鼓,吵死你!”
裴钱冷笑著掏出那几枚名泉,放在桌上:“有钱能使鬼推磨,小心你的小嘍囉叛变,反过来在你窗外锣鼓喧天!轮到你了!”
李槐摆出第三个泥人儿,是一尊披甲武將塑像:“这沙场武將,对我最是忠心耿耿,你用钱,只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然后李槐拿出一尊拂尘道人泥人:“这可是一个住在山上道观里的神仙老爷,一拂尘甩过来,可以翻江倒海,你认不认输?”
裴钱这次没有从多宝盒里取出宝贝,而是从袖口小心翼翼掏出那只桂夫人赠送的香囊钱袋,先转过身將里边的私房钱与桂枝桂叶倒出来,藏好,再將散发著清新芬芳气息的香囊放在桌上:“我这只乾坤袋,什么仙术、法宝都能收入囊中,一个臭牛鼻子老道士的拂尘算什么!”
然后裴钱將那截晶莹剔透、见之可爱的桂枝放在桌上,又开始吹牛:“这可是月宫桂树的一截树枝,一丟在地上,明天就能长出一棵比楼房还要高的桂树!”
李槐赶紧拿出最后一个泥人,仙子骑鹤模样:“我这名侍女的坐骑是仙鹤,可以將你的桂枝偷偷叼走!”
裴钱摘下腰间竹刀竹剑,重重拍在桌上:“一剑削去仙鹤的爪子,一刀砍掉侍女的脑袋!”
李槐终於將麾下头號大將彩绘木偶拿出来,半臂高,远远超过那套风雪庙魏晋赠送的泥人:“一手抓住你的剑,一手攥住你的刀!”
之后两人开始无所不用其极。裴钱拿出了小炼过的行山杖,多宝盒里其余那些只是值钱而无助於修行的世俗物件。李槐则拿出了那本《断水大崖》,就连里边住著当年阿良一巴掌拍进书里边的精魅,也拿出来说道。不过大体上,还是裴钱占据上风。
石桌上,琳琅满目,摆满了裴钱和李槐的家当。
两个小傢伙的鉤心斗角,於禄看得津津有味。
最后,李槐长嘆一声,抱拳道:“好吧,我输了。技不如人,棋差一招,我李槐是顶天立地大丈夫,输得起!”
裴钱双臂环胸,点点头,用讚赏的眼神望向李槐:“没关係,你这叫虽败犹荣。在江湖上,能够跟我比拼这么多回合的英雄好汉,屈指可数!”
李槐转过头,对於禄说道:“於禄啊,你有幸看过这场巔峰之战,算是你的福气。”
裴钱老气横秋道:“我不是那种喜欢虚名的江湖人,所以於禄你自己记住就行,不用到处去宣扬。”
李槐和裴钱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咧嘴一笑。惺惺相惜。
裴钱想著以后李槐负笈游学,一定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江湖高手,何谓人间绝顶剑术、霸道刀法。
李槐想著以后离开书院远游,一定要拉著裴钱一起闯荡江湖,又能聊到一块去,他也比较心安。
於禄默默蹲在一旁,嘆为观止。既为两个小傢伙能够拥有这么多珍贵物件,也为两人脸皮之厚、臭味相投而嘆服。
因为李槐是翘课而来,所以山巔这会儿並无书院学子或是访客游览,这让於禄省去许多麻烦,由著两人开始慢悠悠收拾家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