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想了想,在旁边又堆了一个,瞧著稍微“苗条纤细”一些。
这才心满意足。
关於男女情爱,以前陈平安是真不懂其中的“道理”,只能想什么做什么,哪怕两次远游,其中还有一次藕花福地的三百年光阴流水,之后反而更加疑惑。尤其是藕花福地那个周肥,如今的玉圭宗姜尚真,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春潮宫那么多在藕花福地中的出彩女子,愿意对这么一个多情近乎滥情的男人死心塌地,真心喜欢。
如今便有些稍稍理解了。
类似一法通万法通。
身边的人不讲道理,身边人又有实力欺负外人,反而会特別安心。
市井坊间,庙堂江湖,山上山下,古往今来,哪怕加上一个以后,都会有很多这样的人。
藕花福地,春潮宫周肥,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为何最终能够让那么多女子死心塌地,这就是缘由之一。
世人对於强者,既厌恶,又崇拜。
这就是人性的根本之一。
倒不是说世间所有女子,而只是那些置身於春潮宫的女子,她们內心深处,就像有个冥冥之中的回声,在心扉外不断迴荡,那种声音的蛊惑,如最虔诚的僧人诵经,像世间最用功的儒生读书。那个声音,不断告诉她们,只需要將自己那个一,全身心奉送给了周肥,周肥会帮她们从別处夺来更多的一。而事实上,只说在武学瓶颈不高的藕花福地,真相恰恰是如此,她们確实是对的。哪怕是將藕花福地的春潮宫,搬到了桐叶洲,周肥变成了姜尚真,也一样適用。
除非是姜尚真惹到了杜懋之流,或是左右。
就像顾璨的所作所为,能够完完全全说服自己,甚至是说服身边人。
顾璨的道理,在他自己那边,是天衣无缝的,所以就连陈平安——顾璨如此在乎的人,都说服不了他,直到顾璨和小泥鰍遇到了宫柳岛刘老成。
你喜欢不讲理,可能在某个规矩之內,可以活得格外痛快,可是大道漫长,终究会有一天,任你拳头再大,还有比你拳头更大的人,隨隨便便就能打死你。
陈平安遇上杜懋,有偶然,也有必然。
顾璨遇上刘老成,只有必然。只是那一次,刘老成出现得早,早到让陈平安都感到措手不及。
可是,就像刘老成在渡船上所说,无论是什么人心,都不知道自己与人的缘分,是善果还是恶果。
如果说顾璨遇上刘老成,是必然,那么陈平安自己来到书简湖,深陷死局,自討苦吃,难道就不是必然吗?
一样是。
甚至以后,还会有各色各样的一个个必然,在安安静静地等待著陈平安去面对,有好的,有坏的。
这就是道家所谓的“祸福无门,唯人自召”。
只是关於讲不讲理这件复杂事,陈平安是最近才明白。是那天在湖心停船,他敲过了碗筷,凉风大饱,才想通的一点。
那就是浩然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莫过於拳头最大的人,是至圣先师和礼圣,他们两位,刚好是天底下最能够讲道理的人。
在那一刻,哪怕陈平安到了书简湖后,对於人心,有了很大的失望,之后又有一些星星点点的希望,可那个当下,陈平安在剎那之间,突然有些喜欢这座天下了。
他想,將来有一天,去过了北俱芦洲,再去过了倒悬山和剑气长城之后,一定要去中土神洲,再见一见文圣老先生,与他聊聊分別之后的见闻与苦乐,下一次,自己一定要陪著老先生好好喝顿酒,不再让老先生一人寂寞贪杯了。
甚至还要壮起胆子,鼓起勇气,问老先生一句,能不能让自己见见那两位更老的老先生,当然了,他可以等两位圣人有空的时候。
一想到这个似乎很放肆、很无礼的念头,年轻的帐房先生,脸上便泛起了笑意。
世道好坏如何,重要吗?重要。
很重要吗?则未必。
夜色中,陈平安蹲下身,看著肩並肩的两个雪人,笑容灿烂,然后朝它们做了个鬼脸:“对吧,姓陈的,还有寧姑娘。唉?你们倒是说话啊,別光顾著卿卿我我啊,知道你们很喜欢对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