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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无不散的筵席(第1页)

第22章无不散的筵席

程昇告知眾人红烛镇不设夜禁,在小镇西边有坊市,麻雀虽小五臟俱全,五八门的杂货应有尽有。得知陈平安一行人要去购置游学所需物品,程昇就主动提出担任嚮导,说是能够免去许多麻烦,至少那些商家不敢漫天要价。陈平安望向来过一次红烛镇的阿良,对方点点头,说他只对河两岸风光比较熟,没去过坊市。

程昇望向阿良,两个老男人会心一笑。

敷水湾近百艘大小画舫每晚都会驶出,沿著河水进入红烛镇,兜一圈后返回。其间不断有男子登上那些画舫,既买醉也买笑。在红烛镇,敷水湾船家女和其他青楼女虽然皆为大驪贱籍,但前者一向是京城教坊司直接负责户牒管理,就连身为一方父母官的县令都没有资格將她们的身份由贱转良。所以红烛镇一直有传闻,敷水湾那五姓的祖先曾是神水王朝的皇室子弟和功勋世族。

在程昇的带领下,陈平安他们去往小镇西边的集市。得知红烛镇乘船南下两百余里,沿途都有城镇驛站可以补给,陈平安就没有过多购买大米、醃肉等食物,只是在一家药铺添置了诸多药膏药材以应付风寒中暑、跌打损伤一类的小病小灾。到了付帐的时候,陈平安才知道这里与家乡小镇差不多,一整颗银锭是稀罕物,所以將那两锭雪纹银折算成了大驪通用铜钱——天华元宝。因为手上是品相最好的银子,仅是溢价就高达两百文钱,这让陈平安很是感激铁匠铺子的那位秀秀姑娘。

因为有程昇在旁,一切顺风顺水。在郡县小镇,还真別把胥吏不当官,尤其是程昇这种一年到头经常跟豪绅巨贾、羈旅官员打交道的,在小镇百姓眼中,那就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了。所以陈平安他们走入的每间铺子里的人,全部殷勤地喊著“程大人”,恨不得將这位驛丞大人当菩萨供奉起来。

一路上,李槐拘谨得很,只敢躲在阿良背后探头探脑。阿良打趣他是胆子小,只会窝里横。李槐刚扯开嗓门要跟阿良骂战三百回合,可一看到四周投来的好奇的视线,就立即耷拉著脑袋,病懨懨地跟在阿良身后,把阿良乐得不行,时不时就一巴掌拍在李槐脑袋上。李槐敢怒不敢言,憋屈得很。

林守一依旧是事不关己高高掛起的冷淡模样,估计他走在京城御道上也是这个德行。唯独李宝瓶背著她那个碧绿竹箱,螃蟹横行似的,仰著脑袋挺起胸膛,恨不得路边隨便拉上一个人就告诉他,自己的小书箱是小师叔亲手做的。

坊市由两条南北向的大街构成,逛完了观山街,陈平安他们就要穿过巷子,去往下一条观水街,结果路过巷子里一间生意冷清的书铺时,陈平安停下了脚步,跟程昇打了声招呼后,对李宝瓶三人笑道:“一人可以买一本书。再贵也没问题,只要我们买得起。”

店铺很小,店门宽不过两丈,走入之后,左右就是两排高高的书墙。店铺最里边,一个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人坐在小竹椅上,蹺著二郎腿闭目养神,手拿一把摺扇,轻轻敲打手心,哼著小曲。他有一张英俊阴柔的出彩脸庞,没有之前那些店铺商贾的铜臭气。朱鹿第一眼看到后,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会在红烛镇的市井坊间遇到气质如此脱俗的风流人物。就连朱河都一肚子狐疑:此人该不会是家道中落的豪阀子弟吧?比起自家那两位公子半点不差。

年轻人没有睁眼,懒洋洋道:“店內书籍一概不还价,回头是买赚了还是买亏了,全凭各位客人的眼力。”

程昇轻声跟朱河道:“这间铺子在我们红烛镇小有名气,途经此地的读书人大多喜欢来这里逛一次。只是这位店主脾气古怪,性情清高,不諳庶务,所售书籍全部远远高於市面价格,而且谁敢开口还价,他就敢当场撵人。曾经有一位微服私访的户部官老爷相中了一本標价三百两银子的什么孤本,不过是还价五十两银子就被赶出了铺子,半点顏面也不留,气得他差点让县衙封了这间小铺子,后来估计是觉著传出去名声不好听,才让这铺子躲过一劫。”

朱河心中瞭然,此人多是个不諳世事的腐儒,是自家二公子最喜欢讥讽的那种人,称他们“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二公子还笑著说不出两百年,大驪也会如此,所以朱河对於外边的读书人一向观感不佳。

经过红烛镇的这条驛路,是大驪南方边境通往京城的三条主要驛路之一,小富小贵的商贾仕宦若是北上大驪京城在內的重镇大城,多选此路,因为其余两条驛路虽然更为宽阔,但是几乎每一座沿途驛站都拥挤不堪,没有足够分量的官府勘合、兵家火牌,別说下榻,就是大门都別想进去,每年都有很多不諳此道的官员豪绅因此丟尽脸面。

进京赶考的南方士子由於尚未有官身,同样喜欢拣选这条驛路。他们往往是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既可相互照应,也能一同探幽访仙。

而贬謫南方的官员,抑鬱不得志,喜欢题诗於驛站、旅舍的墙壁,也喜欢走这条南下之路。一来二去,红烛镇的枕头驛墙壁上便写满了文人骚客发牢骚的羈旅诗词。

李宝瓶仰著脑袋开始找书,这里瞄一眼那里瞥一眼,全看心情。偶尔抽出一本书,隨便翻开几页,不感兴趣就放回去。小姑娘最后找到一本山水游记,標价三百文钱,有些心疼,可又实在喜欢,便转头望向小师叔,陈平安笑著点点头。

林守一的视线在书墙上缓缓掠过,最后看中一本不署撰写人的风水书,標价四百文钱。林守一望向陈平安,后者依然点头。

李槐进了店铺后,立即恢復顽劣本性,就跟脱韁野马差不多。他年纪最小个子最矮,死活要坐在阿良肩膀上挑书,阿良答应了,但是扬言李槐如果不选中一本,等下出了铺子,就把他一个人丟在大街上。李槐硬著头皮挑了一本最高处的崭新书籍,一看价格,九两二钱,嚇得他鬼鬼祟祟就要將书丟回去,只是手忙脚乱,那本书没被成功塞回书架,反而掉在了地上。

轻敲摺扇的年轻店主睁开眼睛,看著那本摔落地面的书籍,没好气道:“买定离手,一本最新版的《断水大崖》,九两二钱。”

李槐根本不敢跟陌生人还嘴,只得哭丧著脸,小心翼翼望向陈平安。后者问道:“买了会不会看?”

李槐使劲点头,陈平安便也笑著点头道:“那就买了。”

阿良问道:“陈平安,你自己不买一本?”

正在掏钱的陈平安连忙摇头道:“我字还没认全,买书做什么。”

朱河转头问自己女儿:“有想要的书吗?”

朱鹿始终站在店门口不挪步,斜瞥一眼书墙,摇了摇头。

用一支乌木簪子束髮的年轻店主站起身准备收钱,视线掠过李宝瓶和林守一,最终望向那个怯生生捧著《断水大崖》的孩子,笑意玩味。

阿良咧嘴一笑。

离开书铺,走向观水街,朱河心神一动,回头望去,发现那名相貌不俗的年轻人斜靠门柱,正在目送他们离去,看到朱河后,那人还笑著点头致意。

朱河转过头,皱了皱眉,出了小巷后,快步走到阿良身边:“前辈,那书铺主人是不是有古怪?”

阿良扶了扶斗笠,说了句货真价实的古怪话:“相比这个傢伙,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不过跟你们没关係。”

冲澹江水流最为湍急,多暗礁险滩,有奇景蜚声朝野,其中一段河流,大小石柱多突出水面,被誉为雨后春笋,只有一叶扁舟能够穿梭於石林间隙,大船难渡,哪怕是在河畔长大、熟悉水性的舟子船夫也不敢轻易乘舟下水,除非是慕名而来的文人雅士重金雇用才会出行,所以又有白纸小舟铁艄公一说。每年都会有船夫和外乡人丧命於冲澹江这段石林水路,只是今夜暮色里的冲澹江,游人不少。

汹涌的江水衝击著一根根出水石柱,有个袒胸露腹的汉子坐在一根石柱顶端,轻轻將一只空荡荡的酒壶丟入江中,身边则还有三只尚未打开的酒壶。

远处,有一粒红光愈来愈近,原来是一个佝僂老人手提一盏大红灯笼,以石柱为涉水之阶,蜻蜓点水,长掠而来。

骤然之间,一道雄壮身影从天而降,踩在一根石柱顶端,脚下坚石不堪重负,瞬间化作齏粉,他便顺势站在江水之中。

另一名中人之姿的妇人也在江水之中逆流而上,閒庭信步。她头顶三尺悬浮著拳头大小的雪白珠子,映照得江底亮如白昼。妇人慵懒无聊道:“足足走了一百多里水路,半件宝贝也捡不著啊,谁跟我说冲澹江底下有头来著?”

石柱顶端坐著喝酒的男人看了眼水底,淡然道:“大人已经在红烛镇了。”

佝僂老人晃著鲜红灯笼,嗓音沙哑笑道:“大人竟然亲自出马了?那还需要我们四个做什么,端板凳看戏啊?”

男人喝了口酒,沉声道:“希望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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