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霁却不觉得自己的话错在哪,于他而言,但凡持之有故,言之有理的,便没有不可说的。
他略过前面噤若寒蝉的脑袋,偷偷望向竹知雪,正巧遇上她带笑的眉眼,一时心如擂鼓,匆忙低下头。只是他能掩饰乱了阵脚的神色,却管不住不由自主爬上耳垂的薄红。
皇帝将底下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像是因为清楚江淮霁的秉性,并未发难,轻飘飘揭过了这点,拍板定案:“世异则事异,事异则备变,是不该再养个焦正平出来了。”
“即日起,着竹知雪全权负责武举选才事宜,为火器营征募俊杰。太尉顾来臣、御史大夫郭鸿熹……”
他顿住,巡视一圈后开口:“江淮霁。”
江淮霁上前。
“查办奸相焦正平有功,特命你暂代丞相一职。”
“谢陛下恩典,臣接诏。”
这下朝中吵了一个月却依旧无法解决的相位空悬的问题也解决了。皇帝满意点头,接着下诏:“三公及兵曹有司皆需全力协助,不得推诿懈怠。望众卿秉持公心,谨严法度,为社稷擢选真才。”
太子党内还有官员欲死谏阻挠,劝“陛下收回成名”却被皇帝的眼里不容置啄的坚定劝退,一时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来来回回扯了两圈皮才不尴不尬地回去了。
退朝后,江淮霁好不容易摆脱一堆上来套近乎的大臣,磕磕巴巴朝竹知雪的方向走去。
“将……”
竹知雪的身影近在眼前,他却忽地站住脚,看着林清和、陆林离,甚至是谢惊元等人拥着她离开。
江淮霁喉间哽塞,心想:或许现在不是去找她的好时机。
“看什么呢?”竹知雪和他擦肩而过,刚回敬完陆林离的出言不逊,这才反应过来,给了江淮霁那望眼欲穿又掺杂着落寞萧瑟的眼神一个回应,“我们要去用早膳,江大人一起吗?”
寂寂然的心顿时死灰复燃,江淮霁动了动有些麻木的指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
他很好哄的,人多也没关系,只要她身边有他一席之地就行。
一行人到了包子铺,各个人高马大不说,还俊美得各有特色。竹知雪眉目疏朗,江淮霁谦和温润,林清和唇红齿白,陆林离形容昳丽,谢惊元身姿如松。
往那一杵,旁人路过还得倒回来多看两眼,包子铺的食客也比往日多不少,乐得老板喜笑颜开。
“老板来两个肉包。”竹知雪掏出铜板。
“老板我要四个肉包。”陆林离掏出碎银。
老板掀开蒸笼,有些为难地看着两人:“这,客官,肉包只剩两个了,您二位要不商量商量?”
竹知雪扭头用眼神威胁他:“我先要的,归我。”
陆林离毫不退让:“我出高价,归我。”
竹知雪以牙还牙:“那我出更高价,归我!”
陆林离针锋相对:“反正我出比你高的价,归我!”
林清和展开折扇挡住半张脸,默默往旁边挪了两步,以示和两小儿划清界限。江淮霁倒是想插句嘴却插不进去,暗自伤神。谢惊元扶额叹气,出钱买下了两个包子,给他们一人分了一个堵嘴,这才结束这场闹剧。
几人落座后,江淮霁注意到竹知雪正出神,问道:“将军因何事烦扰?”
竹知雪叹了口气:“这武举是要往下推了,只是我一怕新政实行,百姓不敢迈出这一步,二怕各州筛选的时候会因私废公,借机受贿,那这武举可不就名存实亡了吗?”
“第一点没什么好怕的,且不说火器营乃是陪高祖皇帝打天下的一大凶器,地位尊崇,就说火器营的待遇可不比正经官吏差,谁不想削尖了脑袋进去?”林清和收起折扇,“更何况,自古以来哪个第一人缺胆气?若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哪怕功夫再好,你收进来当祖宗供着?”
“有理。”竹知雪接着问,“那第二个呢?”
“等等,我插一句。”陆林离推开给他递包子的谢惊元,安抚似的抚着他的背,“既然要召诸州宣教武艺,可想好要由谁人负责具体的宣教,谁来监察?”
竹知雪虚心纳谏:“好问题,不过我认为宣教武艺是各州牧应该发愁的事情,我打算从我亲卫里抽一部出来,任命为‘教头’,分别派往各州,一是监察宣教,二是提前接触些好苗子。”
“北方诸州的情况不明,西南那方新换了批官吏上去,也不知底细,怕不好相与,东南那面……”
竹知雪提到这看向了雄踞东南的玉海王世子谢惊元。
林清和不知抽什么风,突发恶疾:“咳咳。”
这一声非常突兀且清晰,但竹知雪一时没空分神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