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之也命人备金银、绢帛、茶叶各色厚礼一车,登大船沿钱塘江而行。
复转曹娥江,往明州拜会市舶司勾当公事??童忠去也!
船行二日,抵明州港,早有秦家明州管事在此相迎。见礼毕,管事引一行人至官廨去。
秦之也使仆人将礼单并父亲名刺递予市舶司门吏,自己则静候于府门之外。
门吏入内良久,方见一位身着绯袍,面白无须,神采奕奕的中年官员踱步而出。
秦之也见得此人不由一怔。
宣和六年,童忠离京之时,已是年逾五旬,鹤发鸡皮,两鬓斑白。
如今再见,却黑发重生,面色红润,竟比当初更为年轻,世间当真便有驻颜回春之术不成?
虽心中犹疑,然此行有求于人,秦之也便将念头按下,敛衽行礼,含笑道:「一别三载,童叔父风采愈胜往昔,可喜可贺。」
童忠闻言,只是哈哈一笑,并不接话。而是道:「晏晏能从那龙潭虎穴般的京城安然脱身,才是真正的可喜可贺。」
旋即,童忠又衣袖掩面,啜泣道:「可怜义父却是看不见矣!」
秦之也亦眸光微黯,虽说童贯咎由自取,为钦宗所诛。
然其人于她甚是爱护,念及往日情分,仍不免心中酸楚。
她垂眸轻声道:「童叔父节哀。」
童忠将眼角泪花拭去,上前便牵着秦之也,道:「门外风寒,晏晏随叔父进府说话。」
二人于市舶司府衙叙旧半日,秦之也便告辞而去。
船舱之中,秦之也手捧温茶,若有所思。
她与童忠言及此行目的,其人无有不允,大开方便之门。然其言语之间,却颇有试探之意。
童忠屡次将话题引向已故的童贯,言语中多有旁敲侧击,反复试探她手中是否持有童贯的「临终手书」或「遗命」。
秦之也暗思其中必有深意,只是童翁翁早已过世,那书信之事更无从谈起。
如今秦府势弱,海贸之事还需倚仗童忠,她便不好深究。
「且由他去罢!无论甚么秘密,都不如稳固根基来得重要!」
转还杭州,秦之也便请秦?领海贸商队前往明州,与童忠接洽后续通商事宜。
又命人采买笔墨纸砚、果蔬草药及日常所需,又陪母亲叙话许久。便趁暮色未至,乘船往富春江畔别院而去。
待至别院,一行人休整一夜,秦之也又乘舟渡过富春江,至云峰山脚下。
秦之也命张师傅点随从二人并茵陈、淡竹随行,往云峰山巅而去。
众人费了好些气力,才攀至山顶。
秦之也远远便瞧见形容枯槁的萧?默默地跪在一座坟前烧纸,身后还跪着周大等七八位随从。
数月未见,萧?竟双目凹陷,鬓发散乱,憔悴至此。
秦之也心中一痛,不由唤了句:「七郎。」
萧?闻声,佝偻的身躯不由一震,猛然回首望来。
便见一位身着月白直裾长袍,手挽青丝披帛、头戴轻纱幂篱、腰坠环佩禁步的清丽少女,正远远地站在山间小径上。
她的身后草木青葱,雾霭淡淡,微风浮动裙裾,又吹开幂篱纱巾,露出隽秀清丽的姿容。
朝阳斜照,其眸似剪水秋波,承天光流转;其形若潇湘神女,飘飘忽悠然;气象万千犹如造物奇华;云蒸霞蔚更胜天地炫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