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二人顿时呆立当场,如遭冰水浇头!
潭底哪里还有什么金光灿烂、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映入眼帘的,唯有层层叠叠、苍白一片的普通石块,静静地躺在幽绿的潭水之下!
秦之也一叹,道:「往来复行去,莫如一场空。来来去去得而复失,杨太监好深的算计!」
她复看向萧?,心中忧虑不已。她深知萧?为此行付出了多少,承载了多少人的期望。
岂料萧?洒然一笑,此间种种,早叫他心性坚韧。
虽依然心忧禁军抚恤与流民赈济之事,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执着于得失。
秦之也见他神色从容,心下稍安,于是柔声道:
「七郎不必过于忧心。我外祖父在朝在野,尚有一些人脉声望。
待回去后,我必恳求父亲与外祖出面周旋,联络士林清流与各地善堂。
总能设法筹措钱粮,断不会叫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再受饥寒交迫之苦。」
萧?闻言,甚是感动。
二人目光交汇,千言万语皆化作无声默契。
萧?负起慧明禅师遗蜕,便与秦之也并肩踏向山道。
二人遥看脚下山城,忽地萧?记起王允诚临终所托,此妖道虽说罪大恶极,其祖师亦未必是甚么好人。
只是柳淑娘绢帛上的泣血文字实在感人肺腑。
念及她舍身饲妹的大义之举,萧?心中暗忖,无论如何,总要成全她与心爱之人再次相见的夙愿。
他将此念说与秦之也,秦之也亦是心有戚戚,自无不允。
二人遂将法师遗蜕安置在同心居院内,随后依照柳淑娘绘制阵图,一路循着小道小心而行。
那王府中枢正在三层心腹之地,越是深入中,周遭的院落便愈发显露出曾经的华贵气象。
然而石阶旁、庭院内,那皑皑白骨也愈发触目惊心。
秦之也心中害怕,便紧紧抓着萧?衣袖。萧?自有察觉,便将步伐放得更缓。
「某观此地白骨衣着,恐皆伪梁掳掠之无辜女子、奴仆。
待将那位道长与柳娘子合葬一处。
某便就近将这些可怜之人安葬,总要让他们入土为安,也得个清静归宿。」
萧?低声言说,心头颇为沉重,似有千钧之石压在胸间。
秦之也默默颔首,她亦为此间之人可怜。
二人自石道拐入中枢深处,一座巍峨白玉高台顿现眼前,高台之上楼阁矗立,飞檐挑月,金碧辉煌。
正中楼阁主殿门扉半启,其上匾额高书「长生殿」三个古篆鎏金大字。
秦之也见之,不由嗤笑道:
「伪梁之主,妄求长生,倒行逆施,终究落得个国破家亡、身死族灭的下场,当真可悲、可恨、亦复可笑!」
萧?凝望着「长生殿」的匾额,复又抬首仰望山巅,一股莫名的荒诞之感涌上心头。
他着实想不明白,既然梁帝窃唐自立,天下尽归所有。
为何便不能像历代太祖般修德安民,反穷奢极欲,役万民之力建此荒诞长生之殿。
若天道有常,岂会庇佑此等残暴昏聩之君得享永年?
伪梁顷刻覆灭,实乃咎由自取,只是可怜天下百姓,方得片刻安宁,便又陷于战火流离之苦!
二人并肩踏入长生殿内,借着火光望去,只见玉阶尽头上方,一座金漆蟠龙宝座巍然矗立,座前长案、香炉尽数倾倒。
三五具尸骨匍匐于地,衣袍残朽,却也能看出曾是王公贵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