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叔继续做着手势:
“你亲自去找她,她会愿意回来陪你睡觉的。”
他横眉一瞪,瞥了一眼燃着瑞炭的乌金错银铜盆,沉声道:
“把这盆丢去小书房,我用不着。更衣睡觉!”
鸡鸣三遍,天更大亮,只有雨意未绝,依旧淅沥。
若不是尺蓝进来禀报,二夫人杨氏带着侄女儿来送早膳,柳羡仙真希望,就如此朝内侧躺着。
杨歆妃端着早膳进来,轻车熟路地放到了床前小几上,柔声道:
“那日酪浆,表哥都喝完了,我今日又准备了一些。”
柳羡仙半靠床头,没去看她一眼,只朝杨氏客套道:
“二婶,休息得好么?”
尺蓝将绣墩搬至床前,杨氏敛着裙子坐下,笑盈盈道:
“好!你那时娘子有梁家的帮衬着,布置得当。听你三婶说,你打算收了房?”
柳羡仙淡然笑意,成亲变成了收房,望着试探的杨氏,只是轻然颔首,道:
“再议,不急。二婶此次前来长安,是为何?”
杨氏看向侍立在侧,却打量周围的杨歆妃,笑道:
“没什么要紧事,之前重阳,带着妃儿回去探亲。现下正好路过长安,想着住一段时日,带她见见世面。你要是无事,可以找妃儿聊聊。”
杨歆妃看到梳妆台上放着的《卢照邻集》,正想拿起来,笑着卖弄道:
“表哥也喜欢卢照邻?表哥的名讳,可是他的诗里来的?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
“哑叔,把书给我。”
他接了书,放在自己床头,直接拒绝道:
“竺大夫说,我要静养。别业一切事,自有……贾都管看着,若有不满,尽管找他。”
杨氏一脸歉意,只好起身,拉着窘迫的杨歆妃,道:
“是我考虑不周,你好好歇着。我和妃儿出去逛逛。”
待她二人去了,柳羡仙才低头看向那册《卢照邻集》,不知是骂谁,冷道:
“女子之见,翻来覆去,就知这一句情爱!”
他顺着书脊上的珊瑚珠的悬签,翻到时鸳看的那一页,上头第一句正是:
覆焘虽广,嗟不容乎此生,亭育虽繁,恩已绝乎斯代。
他倒吸一口凉气,满目悲凉。
卢照邻卧床十年,写下的《释疾文》,一字一句,锥心之痛,仿佛身中恨心针的她与自己共握的钥匙,打开心底最沉痛无言的绝望。
摩挲过这一句文,略有粗糙的纸张,触痛着指尖,隐隐有些颤抖。
*
午后的小书房里,三个女使依旧在识字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