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枫低头,举着伞穿过警戒线,走了进去。
雨水滴滴答答地从断裂处和房顶上滴落下来,顺着残垣断壁往下淌。
白落枫举伞进入。一进校舍,漆黑的地方便响起了歌声。
歌声很轻,很柔,没有歌词,只是哼唱。那音调儿是民谣,声音余音绕梁,宛转悠扬,仿若云过黄沙,为迷途的人指引家的方向。
白落枫越往上走,声音便越近。
他走向二楼。上了楼梯,那道身影就在他面前了。
那是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她背对着白落枫,校服裤子被烧成了半裤,两腿上鲜血淋漓,有烧伤,但不多,一些青青紫紫的挨打过的痕迹反倒更多。
她负着双手,散着一头黑色长发,哼唱着歌。
她的校服外套完完整整,袖子拉得很长,两只手肤色较黑,两腿却惨白白的。
白落枫走上最后一层台阶。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女孩停止了哼唱。
“谭兰红。”白落枫叫她,“是你,对吗?”
二楼四面通风,风吹动她一头长发。
女孩笑了声:“哪里查到的?”
“那些调查员。”白落枫说,“他们事前走访了现在这代还活着的村民,问他们村子里过去死掉的人里有没有可能会化成厉鬼的,很多人都说了你和云广军的名字。”
女孩没有说话。
半晌,她说:“你是第一个没把他叫做‘我丈夫’的人。”
“毕竟你并没有嫁给他。”白落枫说。
女孩冷笑一声,语气很轻松:“那些村民,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云广军死在下山的路上。”白落枫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总之是横死在了山路上,人被五马分尸。”
“这事儿闹得村子里人心惶惶,村长媳妇更是伤心得活活昏了三天,起来后就疯了——云广军是你们村长家的大儿子。”
“也是因为这个,村子里才一直人心惶惶。据说,当时的村长一手遮天,云广军这样横死,大家在背后都不敢说什么。”
“后来,村长他媳妇儿疯得要死要活,村长就说是中了大儿子的邪。说他正好到了该娶媳妇儿的年纪,却这么死了,一定是不甘心,就非要给他配个冥婚老婆。”
“这个时候,被盯上的就是你。”
“对。”谭兰红声音平静,“村长非要我去嫁给云广军,说要去他媳妇儿身上的邪。说得明白点,就是村长要我跟着下葬,去嫁给云广军配冥婚。他那天拿了一沓票子来,跟我爹说,可以拿钱买我。我爹听了,高兴得不得了,拿了村长给的一把票子,把我给卖了。”
“多荒唐,一条人命居然可以花钱买了。你不觉得很好笑吗?一个男人恶心又肮脏地死在路上,却要无数个女人为他的过错买单。有发了疯的命被卖的,还有为自己的闺女哭着做嫁衣的……”
谭兰红说着说着,笑出了声,轻骂一句:“奇怪的时代。”
白落枫说:“的确是个奇怪的时代,但现在这时代也很奇怪。好像什么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