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族虫都这么说。
纳坦谷曾经也深信不疑,直到他那位被选入圣殿“享福”的叔叔,再也没了音讯。
心底莫名的不安与排斥,让纳坦谷在北部与南部的城邦战争爆发时,毅然选择了战场。
纳坦谷在战场上证明了自己。战功赫赫,能守能攻,那具魁梧的身躯里蕴藏着惊人的力量。
没想到这份荣光却引来了圣王种雄虫南派斯的垂青。
也正是这份赐福,让纳坦谷窥见了圣殿华丽外袍下,最肮脏血腥的里子。
光鲜亮丽的圣殿之下,根本没有光明,只有深入骨髓的、粘稠的黑暗。
被拉去“享福”的族虫们被粗重的铁链锁在石壁上,一具具嶙峋的躯体几乎只剩骨架,松弛的皮肤像是挂在骨头上,随着微弱的呼吸空洞地晃荡。
他们被固定在石槽边,任由生命化作浑浊的乳汁,被源源不断地汲取,眼神彻底死了,如同被挖空的石窟,里面连绝望都没有了,纯粹就是空的。
空气中弥漫着乳汁与腐臭混合的甜腥气味——族虫像被饲养的牲畜,在圣殿扭曲的欲望与所谓的恩赐下,被一寸寸榨干血肉与灵魂。
信仰的崩塌,轰然巨响。
那一刻,纳坦谷眼中曾经巍峨神圣的圣殿,剥落了所有金碧辉煌的伪装,露出了内里腐烂流脓的真实模样。
那些他曾为之奋战、为之牺牲的荣光与信条,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一场上位者精心编织的骗局。
而他族虫的性命、枯朽的白骨,在这些上位者眼中,不值一提。
原来,他们这些奴虫,活着被榨干血肉,死了化为白骨,都不过是这庞大骗局里,最微不足道、也最可笑的一环。
前所未有的愤怒,却又何其冰冷彻骨。
纳坦谷偷袭了南派斯,在那个充斥着甜腻香气与罪恶的殿堂里,让雄虫那张总是带着施舍般微笑的脸,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
他叛出了圣殿,成为了一个逃奴,一个被刻上烙印的背叛者。
那又如何呢?
不如何,命运往往等待着,在前面给他更重的一击。
纳坦谷曾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拖着染血的身躯回到族群。
他试图告诉族虫那圣殿之下的地狱,那被铁链锁住的真相。
可他们不听。
他们用恐惧又厌恶的眼神看着纳坦谷,仿佛他才是那个带来灾祸的污秽。
他们争先恐后地将他归来的消息泄露给圣殿,用纳坦谷的行踪,去换取那一点点可怜又可悲的安稳。
真是会自欺欺人啊。
最后一点对同族的眷恋,彻底熄灭了。
身后是圣殿森冷的追杀,前方是族虫冰冷的背弃。
天地茫茫,竟无一处可容身。
纳坦谷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带着满身的伤和一颗死过一遍的心,只能向着传说中连神灵都唾弃的绝地——西部荒漠,踉跄逃亡。
那里,黄沙漫天,荒无人烟,是文明的终点,是绝望的代名词。
却也成了他这条丧家之犬,唯一能逃往的方向。
直到……纳坦谷捡到了这颗蛋。
在黄沙与死寂中,这枚微弱的生命之火,触动了纳坦谷心底最深处未曾泯灭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