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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金城（第2页）

不知是谁第一个激动地跪下，紧接着，如同潮水漫过沙滩，黑压压的人群一片接一片地跪倒下去，呼喊声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直冲云霄。

那个之前曾出声质疑的壮汉，此刻也满脸通红，虎目含泪，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吼道：“女公子放心去！我们这些还能提得动刀的，断后！就是死，也要护着妇孺先走！绝不让一个狗贼从背后伤到女公子！”

希望的火焰，开始在那些原本绝望的百姓眼中重新点燃，并且越来越炽热。

他们不再是被权贵随意抛弃的累赘、乱世中自生自灭的浮萍，而是为了共同目标而并肩作战的同伴，是即将一同赴死的袍泽。这种身份认同的根本性转变，将极大地提升整个队伍在突围过程中的凝聚力。

命令被高效地执行下去。百姓们不再迟疑，纷纷返回临时栖身的残破屋舍，不仅快速收拾着仅有的细软和能够携带的少量口粮。

更是翻箱倒柜，找出了所有能充当武器的东西——菜刀、柴刀被牢牢绑在长长的木棍上，制成了简陋而致命的长矛；锄头、铁镐的刃口被在石头上磨得锋利；连老妇人都将做女红用的剪刀揣进了怀里，眼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决绝。

孩童们则学着大人的样子，把在地上捡到的半截断箭、边缘锋利的碎陶片，紧紧攥在小小的掌心，仿佛握着护身的武器。

约莫半个时辰后，整座金城仿佛脱胎换骨，从一座濒死的绝望之城，变成了一部虽然残破却高效运转、充满肃杀之气的战争机器。

士兵们按照新的编制重新整队，虽然依旧疲惫，伤痕累累，但眼神中重新燃起了斗志，如同磨砺过的刀锋。

百姓们扶老携幼，按照事先的安排集结，人人手中都持着各式各样简陋却闪着寒光的“兵器”，眼中再也看不到之前的恐惧与麻木，只剩下拼死求生的决心和与敌偕亡的狠厉。

郡守府内，陈熹已换上一身素白色的麻布孝服，宽大的衣袖内，那柄淬了乌头剧毒的短刃被巧妙地固定在手腕内侧的皮套上，触手冰凉。

主薄尹会快步上前，将一卷用工整隶书写就的降表恭敬地递上，低声道：“女公子，降表已按吩咐拟好，言辞极尽卑屈，定能麻痹贼酋。万事……小心。”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陈熹接过那卷沉甸甸的、承载着全城希望的帛书，微微点头，目光扫过身后十名同样换上破旧号衣、低眉顺眼却暗藏利刃、气息内敛的敢死队员，最后落在全身披挂、面色凝重的都尉陈戬身上：“陈都尉，城内一切，以及信号发起，就全拜托你了。”

陈戬重重点头，甲叶铿锵，他抱拳躬身，声音沙哑却无比坚定：“女公子放心！戬在此立军令状，城在人在！信号不起，戬绝不后退半步！若……若事有不谐，戬亦率全城军民，血战到底，不负太守与女公子重托！”他的眼中，是军人一诺千金的决然。

暮色渐深，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被吞没，只有城墙上下零星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跃。一面用粗糙白布临时赶制的降幡，在数名守军复杂目光的注视下，于残破的城头缓缓升起，在寒风中无力地飘动。

沉重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启了一道仅容数人通过的缝隙。陈熹手捧盛放太守印信和降表的木盘，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走出了这道象征着生与死、荣耀与屈辱界限的城门。

她那单薄素白的身影，融入苍茫而危险的暮色之中，步履坚定。

在她身后，是同样换上素服、一副悲戚文人模样的尹会，以及努力装出“屈辱愤懑”神情的陈戬，再加上那十名垂首敛目、步履“蹒跚”的“降卒”。这个精心搭配的阵容，既最大限度地保证了斩首行动的成功率，也考虑到了万一事败后，城内还能有核心人物组织最后的抵抗或突围。

而在城门内侧，阴影之中，是数千双摒住呼吸、充满决绝与期盼的眼睛。士兵们紧握着手中有缺口的刀枪，百姓们死死攥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所有人都如同一张拉满的弓，一头苏醒的、压抑着咆哮的巨兽，只待那约定的信号火起，便会爆发出所有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撕开敌人的包围，冲向那渺茫却唯一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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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中，系统那带着夸张现代网络用语风格的提示音欢快地响起。陈熹还是没有理会，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