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紧张,也没必要撒谎,大大方方对盛星燃说在和穆山意通话也没什么问题。
“一个朋友。”缪竹面上波澜不惊。
盛星燃不疑有他,顺势把橙汁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晚霞褪了色,天光暗了些。室外偶有蝉鸣,人声絮语隐隐约约。
通话计时还在继续。
“多休息,有不舒服及时去看医生。”明显的停顿后,穆山意再度开口,“我下周回来。”
穆山意气息平稳,缪竹听不出其他内容,但中断了却没有被再次捡起的话题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她不止是对盛星燃撒了一个谎,她还把穆山意变成了一起欺瞒盛星燃的同谋、共犯,给了穆山意一个见不得光的处境。
“好。”缪竹回说。
穆山意按停了计时。
缪竹重新窝进沙发,盛星燃看她状态不佳,晚餐后就催着她回房休息,缪竹躺下后,她也没有再逗留。
病弱的身体入睡很快,却又在迷迷糊糊间被缪玲的视频电话拖出睡梦。
缪竹点亮床边的落地灯,拥被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接视频。
“睡着了?星燃在不在?”缪玲左张右望。
缪竹心里升起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妈妈!”
缪玲“咯咯”笑,毫不避讳地说:“有什么好害臊,那不是早晚的事嘛?”
落地灯晕黄的光线给缪竹打了一层柔美的滤镜,镜头里的她低眉顺目:“我不想和星燃在一起。”
缪玲还在笑,延迟了几秒钟,她回过味来,笑意淡下去:“你发烧把脑子烧坏了?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缪竹抬眼,乌黑的眸子可怜巴巴地望着缪玲:“妈妈,我对她不是这种喜欢。”
缪玲心里冒火,缪竹总是很听话,她没想到自己的乖女儿第一次叛逆就想捅这种大篓子。
但好在缪竹的态度也不是无药可救,且和盛星燃的关系即将迎来重要的突破,缪玲耐着性子道:“哪种喜欢都不重要。星燃不是贺子舟,苏城的项目破了土,动了工,不会再有变数,我们跟贺家的关系日常维系着就是了。但盛家不一样,投资合同明年就到期了,包括那些银行贷款。续约的事已经提上了日程,如果我们的资金链断裂,两个产业园项目都要完蛋,到时官司缠身,这个后果没有人能承担。”
缪玲的语气并不十分严厉,调教的意味大过于训斥:“你从小的吃穿住行,教育培养,我跟你爸爸都是给你最好的。你是缪家的女儿,既然享受了这种优渥的生活,就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缪竹温顺地听着缪玲教导,缪玲心里舒坦多了,便又添上几分语重心长:“星燃的家世、人品、性格都没得挑,外形也与你相衬。珑珑,你要明白喜欢不是必需品。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基础很牢固。你盛伯伯和倪阿姨也都疼爱你,对你和星燃的事也是乐见其成,我想不出还有谁能比星燃更适合你。”
“一直以来你都做得很好,我相信你这次也不会让我失望,你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对吗?”
“我知道了。”缪竹的睫毛缓缓下压,不再去看屏幕里那张熟悉的脸。
木偶不需要有思想,即使有也不会被尊重。
她其实明白,这种试探都是多余的,她不应该对自己的母亲抱有任何幻想。
落地灯的照明区域有限,没被光明照拂到的地方淹没在黑暗里。
四下静悄悄的,缪竹孤零零坐在床沿。床头柜上有忘记喝的止咳口服液,盛星燃已经帮她插好了吸管。
丧失的味觉短暂回归,苦涩的药剂铺满口腔。缪竹向来不能吃苦味的东西,她紧锁着眉头吞咽,一滴泪珠很快漫出了眼眶。
太苦了。
缪竹丢开空瓶,用指腹抹掉了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