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晏敢对奚未央冷脸,奚未央就能直接把茶杯往他的头上砸,司空晏也不好躲,只能生生被他砸的头破血流,奚未央站起身来,垂着眼眸盯着司空晏看,他问:“你是在威胁我吗,阿晏?”
司空晏拿块帕子按着额角的伤口,同奚未央道歉说:“对不起,未央,我……”
奚未央说:“你应该知道,我最好是不能见血的。”
司空晏闻言,身体一僵,只觉从脊后直直窜上一股寒意,竟是连头皮都发麻了。
奚未央的语气却是又好像担忧了起来,他温和的告诉司空晏:“阿晏,你快去处理一下伤口吧。额头上若留了疤,可不比身上,衣裳一穿便看不见了,你说是不是?”
司空晏:“……”
司空晏咬牙笑道:“是啊。千错万错,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惹你动怒。未央,你且冷静些。”
奚未央疑惑道:“我现在,难道还不够冷静?”
司空晏:“……”
司空晏继续僵硬的笑:“你看我,都急的说胡话了。”
“无妨。”奚未央温声道:“去叫人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你也静一静吧,阿晏。”
司空晏听闻此言,如蒙大赦,他的贴身衣物几乎要被冷汗浸透,司空晏是见过奚未央当年疯癫时候的样子的,尤其他从奚未央手下死里逃生了两次,——司空晏不会恨奚未央,也没资格去怨他,只是没有人,能够做到对死亡毫无恐惧。
奚未央吓跑了司空晏,心头却没半点轻松的感觉,他只觉得索然无趣。
他所谓的多年至交,早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成为秦羡的“信徒”了呢?
司空晏围杀顾砚,哪怕是为了保命,可他仍然对奚未央用了“幽引”,那样冰冷缠绵的劲气在奚未央的体内昼夜不息的折磨了数月,方才终于清理干净,如今想来也是侥幸,倘若没有陆离相助,清理不干净,那么那样阴毒的痛苦,会否真的折磨他一生,令他饱受灵力阻塞之苦呢?
如今想来,司空晏端的是嘴上一套,说什么心里偏向;实则对他也好,对顾砚也罢,做的事从都是一样的心狠手辣,何曾有过半点留情?
想到自己竟然如此识人不清,又优柔寡断,奚未央愈发心头哀凉,他连等司空晏“处理伤口”回来,与他客客气气说再见的耐性也没有了,只想要赶紧离开这音云渡,越快越好。
反正事到如今,他与司空晏之间,除却还有一层脆薄的窗户纸没有彻底捅破之外,对各自的情况都心中有数的很。之所以不拆穿,一则是还不到时候,二来也是相互全对方一个面子,而这一点“面子”,大约已是将他们之间旧情的最后一点“真心”,全部都耗光了。
奚未央自从当上了北境首座,就成了不能随意“动弹”的人,哪怕是偷溜出去,最远也是当年为了去找顾砚,且来去从不敢逗留时间过长,至于往北境以外的地方去,这些年来更是从没有过。如今他跑完了音云渡又去中州,虽然都是各有缘故,但还是叫奚未央颇有些旧地重游的唏嘘。
中州是四境边境交汇处的一片“无主之地”,早几千年前各方都争夺这块地域的所有权,相互争斗了许多年都僵持不下,渐渐竟然放任自流了,于是中州便就成为了一处由各大家族势力分割掌控的地盘。
中州的大家族虽只有以顾家为首的几家,但依附于他们的小家族粗略数来,却居然能有近百。这些小家族之间相互争斗,又互为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今日与这家交好,明日或许就能灭对方满门,即便只是短短几十年的时间,中州的那些小家族们,便已不知覆灭了多少,又被吞并重建了多少……这些事情岁岁年年都在发生,对于北境的尊主而言,可谓不值一提,若非覃雨枫的突然出现,奚未央恐怕这辈子都懒得去探听梳理中州各个家族之间的那些破烂事。
毕竟他根本没有这样多的时间。
奚未央在中州,逗留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大致理清楚了覃雨枫的身世。中州的人流复杂,各方势力更迭又快,想要查访几十年前的旧事并不容易,因此奚未央其实也并不能确定,自己查到的真相,究竟是不是“真相”,但不论如何,覃家灭门一事,似乎都与他扯不上干系。奚未央想到覃雨枫对他如此仇恨,不知所谓的同时,竟然也生出了些许好奇。
而等到奚未央真正回到玄冥山的时候,距离他离开前最后一次见覃雨枫,竟然已经又过去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即使覃雨枫有天一境初期的修为,可硬生生面壁跪上近两个月动弹不得,也实在不是件简单轻松的事。奚未央在见到已经跪僵了的覃雨枫时,难免也觉自己对他惩罚过重了些,然而覃雨枫远比奚未央想的要“硬气”,明明已经站不起来了,在面对奚未央要扶他的手时,覃雨枫做的事,却是在奚未央的手腕上狠狠一口,几乎险些咬下他一块肉来。
奚未央自然不会同他客气,直接反手就是一巴掌。覃雨枫头晕目眩,倒在地上,四肢都是僵硬不听使唤的,等到他好不容易稍稍恢复些知觉,睁开眼睛看一看,奚未央哪里还在?
如果不是罚跪的禁制解除,口唇上残余的血腥气犹在,奚未央究竟是否来过,覃雨枫都要怀疑自己是跪晕了产生的幻觉。
颈间缠绕的主仆契文,如同脉搏般一下一下的跃动着,覃雨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正在逐渐变得灼烫。覃雨枫无力抗拒,只能捂着脖子,带着满腹的愤懑、委屈、仇恨,尽可能不算太狼狈的往木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