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驱车前往工作室。可行至半路,一股莫名的心慌如同潮水般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他猛地将车停靠在路边,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
以前在国外也有时候会这样,但今天有些太反常,太剧烈了,他没有解决方法,只能承受。其实,从早上推门进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隐隐觉得不对了。老师即使状态再差,再怎么不想吃东西,不想理会他,只要他来了,也总会有点反应,或是坐起来,或是躺在那里应他一声。
不对,真的不对,太不对了。
猛打方向盘,急忙返程。他冲入电梯,手里已经渗出细细的汗珠。他很急躁,因为这一切都太不对了。推开门,甚至顾不上换鞋,皮鞋重重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又急促的声响,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刺耳。家里依旧安静得可怕,餐桌上的早餐原封不动,热气早已散尽,空气中弥漫着一丝陌生的、若有若无的气息,让人莫名心悸。
他正要冲往卧室,目光却骤然僵住,视线中只有那触目惊心的,一滴一滴的,顺着地板缓缓延伸到卫生间的红。
“啊……?”这声就像强迫着从声带里挤出来的一样。
他的四肢瞬间冰凉,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却不敢有半分迟疑。强撑着握住浴室门把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缓缓推开的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是膝盖和地板亲密接触发出的响声。他努力撑着墙壁想站起,可最终无济于事,他发出的声响逐渐转为哀嚎,再也顾不上体面,手脚并用的爬向前方。沈知意就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躺在浴缸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师……不要,不要啊!?”
鲜血将林鹤扬的衣服弄脏,可他没时间在意了。他艰难地将老师从浴缸里面拖出,无助地用衣服去捂住伤口。可鲜血还是不断渗出,那一点一滴的温度转瞬即逝,随着他的眼泪,随着他的生命。
他用尽全力按住伤口,拨打急救电话,他慌了神,强撑着将老师抱起,怀里的人很轻,像片羽毛,让他害怕得不敢用力。
当满身是血的他抱着沈知意冲出小区时,远处有相机的闪光灯亮了一下,他却浑然不知,他只希望能在救护车赶到的第一时间让老师获得救援。
当医护人员将沈知意匆匆推入抢救室,那扇门“砰”地关上的瞬间,林鹤扬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冰冷的走廊地面上。
医护人员询问他的状态,可他只是一遍遍的说没事,固执地要等,要待在抢救室门口。
大脑像被按下了暂停键,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至今没能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神,所以更不可能通知经纪人,告知工作室。他只无助地坐在抢救室门口,一遍遍的祈祷老师能没事。
电话在安静的走廊响起,林鹤扬慌乱接起,才发现是经纪人。经纪人的语气中,是叫他近期不要上网的无奈。他挂断电话,时间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李丰猛地跪倒在他面前,用扭曲尖锐的声音一遍遍问他,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是啊,到底怎么了?
网上充斥着对林鹤扬的责备,无非就是,他才回来多久,沈老师就又出事了。
是啊,到底为什么?
万幸,沈知意被及时救回。
得知这则消息时,他正坐在病房外面的走廊,他想进去,可他不敢,于是他只能坐在外面,撑着头,不断地跺脚,他紧张,焦虑。
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而这脚步又不偏不倚地在他面前停下。
“……都是你的错。”
林鹤扬的视线中,只能看见那人不断握紧的拳头。
「啊……是啊,都是我的错,为什么我没能看出老师那完全不对的状态呢?为什么我只以为老师是简单的不舒服呢?为什么每每当我以为能和老师拉近关系时,就会出事呢?」
巨大的自责笼罩住林鹤扬,罩得他快要窒息。
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进去见了老师。
沈知意呆坐在床上,只是看着窗外,宋长卿和李丰就站在身旁,对他的到来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这下,最了解沈知意,也是这世界上和他最亲的三个人都在了。
“……我”他的声音很小声,又沙哑,“不想呆在医院。”
“不行!”是宋长卿,他最先开口,“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吗?你怎么可能回去?”
寂静,沈知意没有回话,也没有看他。
“……好吧,知意,好吧。”李丰走到沈知意的面前,半跪,握住了沈知意的手“你想回家,我们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