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皆是心向道途,并未太执着于儿女之情。
何况,对修行者来讲,情爱之欲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二人都是大修,寿元绵长至数万年,也并不急于朝朝暮暮之缠绵。
一切只问本心,彼此相伴,水道渠成便可,并。。。
春雷之后,细雨如丝。
南岭的山色在雨雾中渐渐朦胧,桃花沾了水露,沉甸甸地垂下枝头,仿佛承载着百年的光阴与低语。那扇紧闭的石门深藏于崖壁之间,青苔悄然爬满门缝,藤蔓缠绕如锁,却掩不住门内透出的一线微光。
烛火摇曳,映照着两张不再年轻却依旧温润的脸。
玄幽魔盘膝而坐,手中执笔,在一卷泛黄的纸上缓缓书写。墨迹未干,字字如心声流淌:“修行非为断情,而在知情;非为避劫,而在共渡。”他落笔稍顿,抬眼看向对面的灵韵萱,她正低头抚琴,十指轻拨,一缕箫音自琴弦间幻化而出,竟是当年他们初遇时那一曲《踏雪寻踪》的变调。
“你又改了?”他笑问。
她不抬头,指尖不停:“旧曲难载今心。三百年前我们逃命似的奔走,剑锋染血,步步惊魂;如今静坐听雨,才明白那一路风雪,原是命运赠我们的婚书。”
他搁笔,凝视她眉间一点朱砂痣??那是她少年时用太虚宫秘法点下的护魂印,如今颜色已淡,却仍如初见般醒目。“若早知今日安稳,当年还会跳下魔渊吗?”
“会。”她答得极快,终于抬眸,“哪怕重来千遍,我依然会选择那一跃。不是因为你值得,而是因为??那一刻的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你的世界。”
话音落下,窗外忽有风穿林而过,吹动檐角铜铃,叮当一声,竟与琴音应和成韵。那一瞬,天地似也屏息,雨丝悬空不动,花瓣停驻半空,时间仿佛被拉长、折叠,进入某种超然之境。
石室内,两人掌心相贴之处,忽然浮现出一圈圈金色涟漪,如同湖面投石,波纹扩散至四壁,岩壁竟开始显现出无数画面??
那是“同心界”的真正形态:并非宫殿,亦非仙境,而是一方随心意流转的小世界。有时是南岭春晓,桃李争芳;有时是西漠落日,孤烟直上;有时又是北泉镇外那座老桥,桥下流水潺潺,顾临川的身影隐约可见,手持竹杖,含笑远望。
每一幕,都是他们共同记忆的延伸,也是未来可能生活的投影。
“原来……它一直都在生长。”灵韵萱轻声道。
“因为我们的心从未停止跳动。”玄幽魔回应,“‘双心同渡’不是一次仪式,而是一生的修行。只要我们还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在彼此心中感到安宁,这个世界就会不断延展,直至永恒。”
话音刚落,石门之外,雨势骤歇。
一道彩虹横跨山谷,七色光芒洒落在桃林之上,竟将整片山野染成梦幻之色。归心宗的弟子们纷纷走出居所,仰头望着这罕见天象,有人跪地叩首,有人低声诵经,更有孩童奔跑欢呼,说这是“祖师显灵”。
而在山顶最高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静静伫立,手中捧着一本残破典籍,封面写着《归心境真解?全本》。她是陈临川的关门弟子,名唤沈知微,如今已是归心宗第九代执灯人。她望着那道虹桥,喃喃道:“师父说过,当虹贯南北,便是‘心灯重燃’之兆。”
她翻开书页,最末一页夹着一片晶莹的冰花,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情之所钟,虽死不灭。
>心之所向,万里如约。
>??赠后来者”
她合上书,泪水滑落。
与此同时,极南海外的一座孤岛上,一名少年正从沉船残骸中挖出一只青铜匣。他浑身湿透,面容坚毅,眉心有一道浅浅的螺旋印记??与当年灵韵萱眉间的符文如出一辙。他打开匣子,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一枚断裂的玉箫残片和一张羊皮地图,标注着南岭方位。
“终于找到了……”少年低声呢喃,眼中燃起火焰,“母亲临终前说,我的父亲并未死去,他只是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活着。他说,爱一个人,不只是守着她的名字,更是要替她去看那些她未曾见过的风景。”
他将玉箫残片贴身收好,望向北方天际,握紧拳头:“等着我,我会把你们的故事,讲给整个天下听。”
……
山中岁月不知年。
石室之内,玄幽魔与灵韵萱已不再记录文字,也不再弹奏琴箫。他们只是静静对坐,手贴着手,心连着心,任时光如水流逝。
某日清晨,一只蝴蝶翩然而至,穿过石缝,落在烛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