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走进厨房,原本准备的“流云翡翠卷”尚在蒸笼,正好。她手脚麻利地将菜品装盘,又迅速准备了几样清爽的小菜和灵米饭。
当她端着托盘走出厨房时,天色已暗,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爬上中天,清辉洒满小院,为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梦幻的银纱。比比东就静静地坐在石桌旁,月光勾勒着她完美的侧颜,少了几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静谧与柔和。
云清辞将菜品一一摆上桌:“老师,今日试做了‘流云翡翠卷’,还有几样小菜,您尝尝。”
“嗯。”比比东拿起银箸,目光落在那些精致却丝毫不显奢靡的菜品上,开始用膳。
云清辞则安静地侍立在一旁,如同过去无数个夜晚在书房里一样。月光下的庭院,药香、食物香与草木清香混合,气氛宁静而温馨,与书房中的肃穆截然不同。
比比东用餐的姿态依旧优雅,但速度似乎比在书房时稍快了些,显然对这清爽开胃的菜品颇为受用。当她用完一小碗灵米饭,夹起最后一块流云翡翠卷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云清辞,动作微微一顿。
只见云清辞白皙的颊边,不知何时蹭上了一小点白色的面粉,想必是刚才在厨房忙碌时不小心沾上的。在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这点面粉印子显得格外醒目,甚至带着几分孩童般的稚气与可爱。
比比东几乎是下意识地,放下了银箸,取过桌上备着的、干净的丝帕,自然而然地伸出手,用那柔软的帕角,轻轻拭去了云清辞颊边的面粉。
她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带着一丝久居上位者罕见的生涩,但力道却极轻,极柔,仿佛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指尖隔着丝帕传来的微凉触感,以及那近在咫尺的、属于老师的清冷气息,让云清辞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猛地抬头,撞入那双深邃的紫眸之中。月光下,那眸中惯有的冰霜似乎融化了许多,倒映着皎洁的月辉和她自己怔忪的模样,里面涌动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而温和的情绪。
没有言语。但这一瞬间的动作,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本被发现的《师尊膳食札记》,这月光下自然而然的擦拭,所有的试探、所有的付出、所有的坚守,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凝结成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懂得。
云清辞的心跳如擂鼓,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比比东收回手,将丝帕放下,神情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淡然,仿佛刚才那惊人的举动只是幻觉。但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日后,便在此时用膳吧。”她起身,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论。“此地……尚可。”
言罢,她不再多留,转身,紫色的身影缓缓融入月色笼罩的长廊深处,消失不见。
云清辞独自站在院中,许久许久,才缓缓抬手,抚上刚才被老师触碰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带着淡淡冷香的触感。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
从那一夜起,每日固定的宵夜时间,地点正式从教皇书房,转移到了云清辞的小院。
无论比比东白日里是经历了与长老殿的激烈博弈,还是处理了堆积如山的帝国公文,亦或是指导了黄金一代的修炼,到了那个时辰,她总会准时出现在那座飘着药香与食物香气的小院里。
有时她会过问几句云清辞的修炼进度,有时会点评一下当日菜品的火候,有时则只是沉默地用膳,享受着这难得的、卸下部分面具的宁静时刻。
而云清辞,也早已习惯了在月光或星光下,为老师布菜、盛汤,偶尔也会在比比东的默许下,一同用上一些。她们之间的话语或许依旧不多,但那种弥漫在烟火气中的安宁与默契,却比任何热烈的言语都更能拉近心的距离。
习惯,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当共进宵夜成为心照不宣的日常,当月光下的石桌成为彼此放松的港湾,关系的升温便已如水到渠成,自然得仿佛本该如此。
冰山未曾崩塌,但它允许了一缕阳光长久地照耀,允许了一丝绿意在其上扎根生长。而云清辞,便是那缕阳光,那点绿意,用她最擅长的方式,在这片曾经荒芜的极寒之地上,悄然开辟出了一片春暖花开的角落。
心意,在每日的羹汤饭菜中传递;默契,在月下的无声陪伴中养成。这一切,都始于食,却早已超越了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