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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会同馆最近只接待了一位江西来的布政使司参政,很多会馆都空着,显得有些凄清。
这份凄清最主要还是因为它的两位大使此时都不在会同馆里,甚至都不在南京。
两人带着西班牙使节赶了近十天的路,居然还在龙潭驿,还没出应天府地界。
那些西班牙人和他们的吕宋仆人、明国买办,没有一个人显露出离开南京城时的那种惶急,还有点像是出来游山玩水的状态,仅仅在龙潭驿就住了五天。
陈福生刚刚将西班牙使团所住的会馆全部巡视了一遍,回来将门簿挂在门后面的墙壁上,这些都是龙潭驿的驿丞们该干的事,但他做得很顺手,也很自然,这让龙潭驿上上下下对这支队伍都很有好感。
进门一抬头,便瞧见富长安站在屋子当中,手里捧着个公文在那里发愣。
两人共事一年多,此时已经相当熟络了,陈福生便笑着问:“富大使,有甚么重大的公事吗?”
“啊?”富长安猛然抬头,见到是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忽的走过来,紧紧握住陈福生的手,情绪激动地道:“福生,你我的运道来了!”
“怎么?”
陈福生也很注意地看着富长安那张因为情绪而泛红的脸颊,等待着他的下文。
富长安颤抖着手,将公文塞到陈福生的手里,突然便蹲下身,掩面哭泣起来。
陈福生没有急着看那公文,而是先将门关上,拍着富长安的肩膀,给他以无声的安慰。
富长安不仅仅是喜极而泣,还有为这么多年宦海低谷的压抑而宣泄。
他已经压抑得太久太久了,久到以为已经再也没有抬头之日。
谁知这么一个好消息,却如此毫无征兆地降临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不禁想起梁大人总给他们念叨的一句话: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富长安有时思量,自己到底是否已经准备好了?
似乎是的,他已经落魄多年,过去飞扬激愤的脾气早已打磨得圆润光滑,心性也在压抑和积淀当中越积越厚,使得他具备了临事可以镇定自处的能力。
一年多的小吏生涯,也让他彻底放下了身段,将迎来送往的那一套学了个齐整。
特别是从陈福生身上,他学到了许许多多书院中无法学到的东西——沉稳、平静、谦逊、低调……
而且他还学会了倭话,以及一些佛郎机语的皮毛。
他觉得自己确实准备好了。
现在,机会来了。
陈福生也看完了公文上的内容,也有些震惊,他强行忍住自己一瞬间的心慌意乱,咽了口唾沫,将那公文又瞧了一遍:
南京会同馆大使富长安调任上海海关署署正。
南京会同馆副使陈福生调任上海海关署税务司司正。
一个正七品,一个正八品。
最重要的是,这两个职位的权限要比会同馆的大使和副使大百倍,他们今后能做的事也比现在要充足和丰富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