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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的,自打接到公文以后,富长安的气质好像一夜之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以往走路时总会习惯性地微微佝偻着,对谁都是客客气气,一副谦卑到了骨子里的样子。
可是在得知自己的新职位以后,富长安便开始挺直了背脊走路,他再也不听那些西班牙人赖着不走的鬼话,直接大声喝令他们上路。
那些西班牙人以为是自己做的太过火了,引发了这位明国官员的愤怒,于是便很配合地收拾了行礼,当天启程赶路。
但没赶多远,到了丹徒以后又要休息,还大赞北固山的景色秀丽,称希望游览一番,并将这些美景带到西洲去宣扬。
哪知富长安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态度十分强硬地下令船只继续赶路。
那些西班牙人才知道,这位明国官员已经彻底改变策略了。
陈福生当然不会认为这是富长安小人得志的心理,他找了个空隙向富长安打听了这么做的用意。
富长安看着他,语重心长地道:“福生,从前我们是为大老爷们服务的,说白了就是伺候人的职务。不管朝廷上层对待外国人是甚么态度,会同馆的职责就是照顾好他们,体现我们天朝上国的涵养和礼遇。
“但是现在不同了,你我即将在海关署任职,面对的是狡猾的商人,和铤而走险的走私犯,我们的态度一定要强硬,原则问题上决不能退让一步!
“否则梁大人干甚么要将朝贡和接待使臣这块从市舶寺分出去?”
陈福生对这些考虑得没有这么深刻明白,闻言颇有些醍醐灌顶,点头道:“是,署正大人此言有理,福生受教了。”
他同时对这个曾今唯唯诺诺的上司改变了一些看法,富长安的身上已经渐渐显露出一位能员该有的一切素质。
有些人的蜕变和重生,只需要一个契机。
……
从龙潭驿赶路到台州,只用了两天三夜的时间。
梁叛在台州城接见西班牙使节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二十九了,再迟一天他都未必有空见见这些一脸哀怨的家伙。
在与西班牙使节正式会面之前,梁叛先见到了富长安和陈福生。
他已经从徐丰的回信中,知道这两人还有李希禾的新任命了。
于是梁叛首先恭喜了两人,并让他们回头到府衙去找李希禾,由后者给他们安排一下住宿休息,正好明天参加他的婚礼。
富长安和陈福生一听,也连忙道了声恭喜。
梁叛摆摆手,看着气质大不一样的富长安,说道:“你给我讲讲罢,这帮西班牙人到底是甚么情况?”
他已经知道这些西班牙人是跟着他前后脚离开的南京,但这些人既然急匆匆追着自己到松江来,就应该在自己到达之后不久便该到了。
现在整整拖延了十天,这让梁叛很敏锐地察觉到某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富长安言简意赅地道:“这些西班牙人有问题!”
这在梁叛的意料之中,他道:“具体说说,或者根据你看到的猜测一下,他们到底是甚么用意?”
富长安道:“首先,他们在刚到南京的时候,和我们交涉的正使名叫洛佩斯,是其中一个卷毛蓝眼睛的,这个人急切地想要找官员谈判。但是到了龙潭驿之后,他们的正使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小胡子,名叫佩德罗萨,就是他一直在拖延。”
陈福生补充道:“到龙潭驿的第一天晚上,我听见他们吵过一架,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而且口音很重,我没有全部听清,只听见那个佩德罗萨言辞很激烈,甚至有些凶狠,第二天他们的正使便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