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连忙进来将门关上,屋里温度比外面高点有限,他脱了厚厚的绒布手套,想了想还是没将围巾解下来,一屁股坐在徐寺副的对面,笑道:“徐老板,甚么好事找我?”
“呵呵。”徐丰似笑非笑地道:“你咋知道我有好事呢?说不定是降职处罚。”
“降职处罚也不一定是坏事。”梁叛一副“你懂的”的神情,“你说是不是啊,徐老板?”
别说,这个徐丰还真懂。
他就是被处罚调配到南京这清冷衙门来的,虽然是同职调动,但是从京师同职调动到南京,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知道是降职。
但他正是因为这个降职,从一个原本不温不火,没人管没人问的小角色,一跃成为了红透半边天的当红炸子鸡,一本账簿决定着多少人的升迁降职,多少高官大佬对他低头哈腰?
所以说,降职处罚就一定是坏事吗?
还真不见得。
徐丰点点头,很欣赏面前这位的心态。
他也不拐弯抹角了,主要下边有点夹不住的苗头,于是简洁地道:“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罢。”
他将这个“坏”字格外加重了语气,嘴角还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笑意,随手将一份文书丢过来。
梁叛打开看了一眼,不禁眉开眼笑。
文书上面是说,要撤了梁叛的南京锦衣卫缇骑所千户之职。
至于原因,也不过就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比如不按程序办事,没有将人犯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审理便自作主张动刑之类的。
缇骑所千户这个职位说实在的,的确是一柄刀,而且是很快的刀,但是这柄刀在刀刃锋利的同时,刀把也很烫手。
陈碌想让梁叛将这柄刀接过去,那就等于依然攥在他的手里。
虽然他对钱老板说,梁叛这厮就是个白眼狼,但就连钱老板都知道,那只是一种亲昵的爱称……
可是梁叛自己并不想要这柄刀,更不想成为这柄刀。
不是他不愿意帮陈碌做事,而是他不愿意继续在权利旋涡的中心搅和,他想跳出来,做点别的事情。
或许一个小小的缇骑所千户距离所谓“权利旋涡的中心”似乎差了十万八千里那么远,可事实并非如此。
梁叛在珍珠桥杀的那些人,只是简简单单的卖国贼、金融大骗子吗?
看上去是的,本质上也的确是的,但他们骗钱这件事,外面还套了一层皮,也就是景王推动的“明佛联盟”的那层皮。
在很多人的眼中,那只是杀了几个卖国贼和汉奸那么简单。
但在一些不同视角的人眼中,是陈碌先投靠了端王并立刻得到高升,他又在高升的同时提拔了梁叛,梁叛在被提拔的同时杀了一群景王《制倭十策疏》的执行者,为端王铲除了几个很危险的对手……
这不是梁叛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
所以他在看到那份部照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好了,不接这个担子。
然后他就以那等血腥暴力的手段,给惊恐不安的大伙儿们递了个由头——都把小手伸出来,奏折写起来,弹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