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组立刻冲上去抢救。两个小时后,孙阳醒来,第一句话是:“我能再来一遍吗?我觉得还能更好。”
方星河看着病床上的年轻人,忽然想起自己二十三岁那年,在北京出租屋写完《剑冢》初稿时的模样??瘦弱、倔强、眼里有火。
他点点头:“等你好了,我们重拍。”
三个月后,春节前夕。
《剑冢》完成前三集粗剪。方星河在内部放映会上播放样片。
第一集开场,无对白,无音乐,仅用十五分钟展现主角埋葬师父的过程:挖坑、净身、穿衣、封土、立碑、焚香、离场。每一个动作缓慢而庄重,镜头贴地跟随,仿佛大地也在注视。
第二集,回忆闪现。主角少年时学剑,师傅问他:“为何习武?”
答:“为强。”
师摇头:“错。为守。”
再问:“守什么?”
师指心:“守此间光明,不堕黑暗。”
第三集高潮,主角夜闯仇家,十人围攻。打斗全程无声,只有风声、剑鸣、呼吸、血滴落地的轻响。最后一击,他刺穿敌首咽喉,对方倒下前,两人对视一秒,忽然笑了。主角也笑了,然后转身离去,背影融入夜色。
放映结束,全场寂静。
许久,谭盾开口:“这不是电影,是仪式。”
刘一菲眼眶湿润:“我终于明白你说的‘剑不死’是什么意思了。它不在剑中,在人心中。”
方星河没说话。他只是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飘落的大雪。
他知道,这部剧注定不会像《神雕》那样火爆。它太慢,太冷,太不迎合。但它必须存在,就像沙漠中的一眼泉,哪怕只有一个人喝到,也值得挖下去。
除夕夜,他回到四寨沟。
湖面结冰如镜,倒映星空。他站在当初拍摄“永不相见”的位置,点燃一支烟。烟头微光在寒夜里明明灭灭。
手机响起,是广电领导来电:“《剑冢》立项申请我看过了。上级有顾虑,说风格过于晦涩,怕影响主流传播。我替你争取了绿色通道,但有个条件??你得接受一次专访。”
“我不露脸。”他说。
“可以背影,可以剪影,只要你开口说几句。”
他沉默片刻:“好。但我只说一句。”
“哪句?”
“有些路,必须有人走,哪怕看不见终点。”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固执。”
“我不是固执。”他吐出一口烟,“我是清醒。”
挂掉电话,他掐灭烟头,从怀里取出那枚小龙女留给他的玉簪,轻轻放在冰面上。
“谢谢你陪我走到这里。”他轻声说,“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
转身离去时,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叮”??像是玉簪与冰面碰撞的余音,又像是某种誓言的开启。
他知道,《剑冢》不会止于七十二集。
它会继续生长,长成一座真正的文化墓碑,埋葬虚假,供奉真实。
而他,愿做那个终身守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