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容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这里有刻漏吗?”沈燕问。
刻漏是一种计时器,沈氏庄园就用这个,沈大管家对时间的掌控欲非常强,有一套详细到刻的时间表,山庄所有家奴都要按照这个时间表起居干活。
“没有刻漏,”容谢迟疑了一下,思索是不是应该弄个刻漏,这样约定做什么比较方便,不过,真的有那么多事需要约定时间吗?反正他们都住在山庄里,过来招呼一声就是了,“我们这里没有那么严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阳照被子的时候别不起床就行了。”
“啊……”三个小的迷茫了——没有刻漏,他们该几时起床集合?几时在院前操练?几时准备早饭?几时洒扫屋舍,浆洗衣物?这些不按照时间表进行的话,可能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冲撞了主家,惹得主子震怒,少不得又罚他们在太阳里站桩,不给饭吃,那可真是要命。
容谢看到三人的反应,便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微微笑道:“以前我也在沈家庄子上做过事的,知道沈叔的习惯,不过,涣雪山庄没有那么多人住,也没有那么多活要干,平时有什么事我来招呼你们一声就是了,这种……没有刻漏的生活,一开始可能有点不习惯,不过时间长了,倒是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呢。”
三人眼神有些涣散了,“这种没有刻漏的生活”,听起来就让人很不安!究竟会有什么妙处呢?
“如果你们一定想知道时间,后院仓库里有日晷,没事你们可以去看看,还有,每到整点,灵境宗主峰都会撞钟,安静下来就能听到。”容谢说道。
一种安静下来才能听到的钟啊……那一定是很闲的人才会关注的钟吧。三人想道。
“接下来……我要说的这件事非常重要。”容谢正色道。
三人回过神,看向容谢。
“虽然之后会带你们彻底熟悉山庄的格局,介绍山庄的令行禁止,但在此之前,应庄主的要求,得提前跟你们通知一件事……”
月亮升过树梢的时候,容谢回到卧房,沈冰澌已经在床上等着了。
“怎么样,聊的?”沈冰澌一手撑着头,一手放在床沿上,拍拍,示意容谢上来说话。
“要聊的太多了,先捡紧要的说了说,明天还有一堆事,你不休息吗?”容谢绕开他,从床脚上去,取出榻上桌,摆在两人之间。
沈冰澌一个骨碌坐起来,手肘正好撑在榻上桌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
容谢一愣,刚想问学什么,忽然意识到沈冰澌的意思,脸上顿时热起来,他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手背贴一贴脸颊降温:“侍童刚招进来,还没安顿好,哪有时间学习……”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沈冰澌忽然欺身向前,凑近容谢,“以前拿到一门心法,你都会排除万难,先把心法从头到尾通读三遍,问题标注出来,好在下一次上课的时候堵着掌课长老问个痛快。”
“……”容谢稍稍向后仰身,躲开沈冰澌毛刺刺的脑袋,“事有轻重缓急,现在急的是安顿侍童,给他们立好规矩,还有……”
“还有照顾他们一日三餐,饮食起居,连床单被褥都要提前给他们晒好铺好,你这不是招侍童,你是养儿子。”沈冰澌言辞犀利起来了,“你不是一向讨厌小孩吗?”
原来沈冰澌并没有一直在床上躺着,至少他的灵识还在外面溜达来着,容谢在前院怎么招待三小的,他都知道了。
“我的确不喜欢小孩。”容谢说道,“照顾他们很麻烦……你不觉的很麻烦吗?”
“不觉得,”沈冰澌说,“因为我不照顾。”
“……”容谢无言以对。
“而且他们也不会承你的情,你永远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容谢又补充了两点,“对了,我已经告诉他们,未经允许不得踏入这间院子。”
“还有书房、花厅、地下那些库,”沈冰澌接下去,“以及整个后院。”
“不是,你的禁区这么多吗?”容谢哭笑不得。
庄主必须要让侍童知道的第一件事:哪些地方能去,哪些地方不能去,这就是容谢郑重通知三小的内容。
卧房不能来,地下那些库不能去,倒也可以理解,事实上这些地方也加了禁制,除非沈冰澌允许,否则谁也进不去。
可是书房、花厅,这些都是开放会客的场所,经常需要擦洗整理,花厅那些奇花异草,也需要时时护理,如果不让他们进来,这个侍童招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走在后院的花园里可能会悟到一些剑法招式,当场就要演练,还有书房看书的时候,我也会不时入定,去参悟一些道理,不能被打扰,”沈冰澌振振有词地说,“还有花厅。”
“还有花厅。”容谢就看他还能编出什么。
“我们学习交流的时候,你也不想被人撞见吧?”
“……………………”
容谢的脸“轰”得一下热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往外冒烟,如果热度有实质,他的整个脑袋大概都被火焰包围。
他恨沈冰澌,好好一个“学习”,被他玷|污成什么乌七八糟的意思。
而那惹火的罪魁祸首,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麻溜地滚到隔壁去了。
留下容谢一个,翻来覆去好半天,脑子里的刺激性画面接二连三,根本休息不了一点。
“不对啊……花厅那种四面漏风的地方,我根本不会在那里跟沈冰澌学习交流。”容谢猛然从被子中抬起头。
话是这么说,容谢还是从床上爬起来,用蝇头小楷在侍童培训备忘小纸条中加上了——“沈冰澌不能被打扰的怪癖”这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