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定海神针般的祁振邦老爷子,早有严令。
他的孙子在下面做事,除非生死攸关,否则任何人不得插手,不得打招呼,不得搞特殊化!
所以。
不是没人打招呼。
是根本没人敢打!
谁敢违背祁老的意志?
正是因为这个致命的误判,李达康决定,拿祁同煒来祭旗。
当然,他不是要整死祁同煒,因为没那个必要。
他要做的,是通过打压这个目前风县风头最大的刺头,最年轻、背景最模糊的县委常委,来確立自己在这个新班子里的绝对权威!
要让风县这帮老油条看看,谁才是这里真正的话事人!
谁才是能带著他们吃肉的狼王!
看著此刻眾人噤若寒蝉的反应,李达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效果,很不错。
……
与此同时。
万米高空之上,云层如海,波澜壮阔。
一架从京州飞往京城的波音客机,正在平流层平稳穿行。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机舱內迴荡。
机舱內,副镇长陆梅渊缩在狭窄的经济舱座位里,整个人僵硬得像块石头。
他脸色煞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双手死死抓著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青筋暴起。
这是九十年代初。
对於陆梅渊这种在穷乡僻壤摸爬滚打半辈子,连京州都很少去的基层干部来说。
坐飞机,那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稀罕事,那是只有电视里大领导才有的待遇。
他这辈子的交通工具,除了大巴就是那种慢吞吞的绿皮火车。
如今,屁股底下坐著呼啸的飞机,脚下是万丈深渊,耳边是巨大的轰鸣,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一动,这铁鸟就会掉下去。
更让他焦虑的是钱。
“书……书记……”
陆梅渊凑到祁同煒耳边,声音哆哆嗦嗦,像是做了贼一样,压低了嗓门。
“我的级別不够坐飞机吧?”
“这……这回去报销的时候,財务能给报吗?县里审计会不会查?会不会算违规?会不会挨处分啊?”
一千多块钱的机票啊!
这要是不能报销,那是他陆梅渊半年的工资!
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老婆身体还不好,这笔钱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祁同煒正翻看著一本杂誌,闻言转过头。
看著老陆那副没见过世面的窘迫模样,看著他眼底那份因为贫穷和守规矩而產生的惶恐。
祁同煒心里没有半点嘲笑,反而涌起一股酸涩的敬意。
这是个实诚人。
更是一个穷怕了,被规矩压怕了的好官。
在基层,这样的干部才是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