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囫囵咽下茶点,银丹认命起身,随婢女出门了。
池兰不觉得烦,反而很好奇,可惜喻有思让她专心养伤,少跑来跑去的,池兰也只好等得望眼欲穿。这种路数她还没在话本里见到过。
喻有思的忐忑都被池兰的神色逗没了。
从前池兰全然不懂男女之情,有时见到喻府内成对的仆从只觉得他们奇怪,不知怎么,自从离开临州,她像是被打通任督二脉,全然开悟了,对情情爱爱之事关注起来。
喻有思打趣道:“池兰,怎么对这些事如此感兴趣了,是有了心上人?有中意之人不要不好意思,你告诉我,我给你做媒。”
池兰毫不犹豫摇头:“当然没有。”她说着有些迟疑,“嫁人是不是就要离开小姐了?若是这样,我终生不嫁。”
“说什么傻话!”喻有思表情变得严肃,若非此次一问她竟不知她们心里怎么想,只怕银丹也是抱着这种傻念头,“你和银丹都一样,若有能够真心相守之人,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能因为我放弃?”
诚然世态炎凉,负心汉多如牛毛,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期愿,本是人之常情,不能因噎废食,更不可以因为她而放弃追寻。
见池兰不说话,喻有思叹气:“何况又不是说成亲了,我们就要形同陌路,我们住得近些,照样可以常常见面。”
“待到你和银丹出嫁,我给你们添妆,让对方知道你们是有我撑腰的,可不是嫁去给人欺负的。”
池兰认真点头,说的却是:“再近也不是一家人,我不要这样。要么我不嫁人,要么我也招一个赘婿。我要永远跟着小姐。”
喻有思颇为不赞同,只是还没开口辩驳,银丹猛地推开门回来了。
银丹眼睛睁得溜圆,挥舞着手上的信封,惊奇地说道:“今日林公子居然传信了!小姐快看看写了什么!”
喻有思接过信纸,还没拆开,抬头看见银丹池兰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手里动作不由得一顿。
银丹着急催道:“小姐快看呀。到底他要说什么呀?”
池兰虽然没说话,此时也用力点头。
喻有思觉得自己像在戏台上。无奈之下,她只好尽力忽视她们,小心把信拆开,展开信纸看起来。
信上寥寥数语,很短。
但喻有思怔了很久。
“有思,我已向陛下请命,日后同你一起去临州。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任何顾虑。能不能见我一面?”
喻有思从没想过这样的可能。
萧执衡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份决定他不可能行事随心。何况多年的手足之情如何能抛下?仅仅为了她远下千里,与家人难以相见,她何德何能。哪怕真有如此深情,她不仅不忍心,也会害怕。
她自己不愿意忍受思乡之苦,怎么会理所应当地接受萧执衡被迫离家?
而这样的深情厚谊,她要如何做才配上?才不会让这一点牺牲扩大成为两人之间的隔阂?
如若到了那天,他们之间只有怨恨和后悔,那喻有思宁愿让他们的感情在此刻止步。
等到垂垂老矣,回想起如今,可以笑着谈论相遇和别离。
银丹小心观察喻有思的表情,试探问道:“怎么了小姐?信里写什么呀?”
喻有思把信纸递过去,银丹和池兰头挨头凑在一起看。
“王爷愿意和小姐回临州!小姐不高兴吗?”银丹一看完就小声惊叫,怕自己声音太大惊扰到旁边屋子里的宿新瑶,偷偷摸摸向外张望一眼。
池兰也觉得是好事情,这样一来,小姐最大的顾虑也解决了。当初小姐想招得赘婿同返,如今秦王虽然不能当赘婿,但是也可以被小姐带回临州。况且秦王身份贵重,就是喻家老宅的人也不敢再欺负小姐一个孤女了。
喻有思苦涩一笑,她不是喜欢把事情往坏处想的性格,但是如今她无法不顾以后,只图眼前欢愉。
“有一次,爹爹太思念娘亲,喝了些酒,醉后和我说,他每天都很后悔。”喻有思当时年纪不大,还不明白话中深意,只是因为喻父太过伤心,将此事记得很牢,长大后想起来才渐渐明了,“他后悔让娘亲远嫁临州,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暗自垂泪,无人倾诉,又不想将苦闷告知他让他为难,只有自己默默承受。他后悔为什么不是他做出让步、他留在上京,最后害得娘亲早逝。”
“但我不是这么想的。我不希望任何人,无论是秦王、是我、还是你们,”喻有思看向银丹池兰,“我不希望有任何人牺牲自己,只是为了维持一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