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京几日,除了去皇宫一趟,基本上一直待在王府。今日永乐长公主的女官芳信来王府求见,称长公主今日茶饭不思,心事重重,希望林观复能去劝一劝。
林观复自生母逝去后就被太后收养,和永乐长公主是从小相处长大的。她被先帝嫁去王家的那段时日总是郁郁寡欢,因此现在做什么陛下也不过问,都由着她。平日里未见有什么事能让她心烦。
林观复起身准备驾马赶去公主府,边问芳信:“皇姐为何事心烦?”
芳信焦急回道:“奴婢也说不好,公主今日晨起后就愁眉不展,殿下快去看看,劝劝公主吧。”
听着事情严重,林观复不再问,一路快马行至公主府,从距离寝殿更近的侧门进入。
从府内婢女口中得知长公主此刻正待在花畔水榭,林观复大步流星直奔水榭而去。
许是走得太急,忧思过重,林观复并未细想隐约能听到的细碎交谈声,只当是公主心情不好,府中的门客在想方设法逗公主一笑。
穿过月洞门,绕过依水阁,行至水榭前,林观复一见到萧问怡,焦切的“皇姐”脱口而出后,他才注意到此处情景。
萧问怡好端端地坐着品茶,见林观复来了,含笑让他在旁边落座。哪有点半点伤神的样子?什么茶饭不思,不过同从前一样,借口把他骗来赴宴。
想到赴宴,林观复一怔,喻有思今日也来赴宴了吗?
快速扫视一圈两侧落座的人,对上喻有思的目光时,林观复心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萧问怡半天没等到林观复坐下,也没见他扭头就走,顺着他的目光往席上看去,不知他是盯着谁家小姐一动不动,奇道:“怎么不坐下?一直瞧着谁呢?皇姐给你撮合撮合?”
此时人太多,林观复怕他去找喻有思,风言风语即刻传遍上京,只能按耐住先行坐下,面沉如水。今日来得及,承雪未跟上,连个能帮着递信的人都没有。
萧问怡也不觉得无聊了,细细打量下方的小姐们,又看看林观复人还在,但没了有一会的样子,打探道:“到底是哪家小姐让你开窍了?让皇姐帮帮你嘛。”
林观复不说话。按萧问怡的性子,帮忙还是帮倒忙,很难说。
……
喻有思长久地出神,宿新瑶注意到不对,往这边侧身靠近些,关切问道:“怎么了?”
喻有思摇摇头,想笑笑说自己没事,扯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她的思绪一片混乱,像绣线缠绕成一团,找不到线头抽丝剥茧地捋清楚。
怕宿新瑶担心,喻有思再摇摇头,安抚说:“我没事。方才想到了一些事,有些没想明白。我…我再好好想想。”
喻有思说得含糊,宿新瑶听不明白,见她不愿说,也不再问,只是不时注意喻有思的状态。
喻有思从初见那一刻想起,喻府外骑马的林观复、临州街上手拿包子的林观复、商船上屡次相救、数次相约的林观复。双亲皆亡的清贫少年,原来是出身贵重的秦王。
她觉得心里空空的,就像父亲离开的那天一样。临州的雨好像下在她的心里,又从她的眼睛里漫出来。好在她低着头,水滴很快掉下来,只洇湿裙摆的小小一块。
没事的,喻有思告诉自己,天下男子万千,她不过认识林观复短短一个月,算得了什么?她还有许许多多个新的年月,可以认识许许多多清俊少年,这个不行,就换一个。不必为此伤怀。
救命之恩于她是情深义重,于林观复或许只是举手之劳。堂堂王爷,自有许多人为他做事,而她能给的回报,只怕轻于鸿毛。
幸而赘婿之事并未开口,喻有思只是心中想想,也不至于轻慢了王爷。
皇姓为萧,想来林观复只是化名。那就当作她曾经真的认识一个叫林观复的护卫,只是他远行了,此后两人永远不会再见面。
喻有思长舒一口气,终于振奋了些。
宴会开始好一会了,花卉已布置妥当,萧问怡就让众人自行四散观赏花卉。
宿新瑶见喻有思兴致不高,正想问她要不要先回家休息,楚玥已经快步走到她们面前,邀请说道:“新瑶有思,我们一起去看花吧。”
喻有思弯弯嘴角,点头应好。
见状,宿新瑶也不提回家了。左右回家待着只能在房中休息,还不如看看花转换心情。
花卉一片片按照色彩错落摆放着。每种花都用木牌刻着花名,很是用心。楚玥看了一圈就失去大半兴趣了,她觉得这些花其实长得差不多,只是换个颜色,没什么稀奇的。
宿新瑶倒是很认真地观赏一株瑞云殿,这花颜色洁白,花瓣片片弯曲堆叠在一起,很少见。宿新瑶回头想让喻有思也瞧瞧,忽然间发现喻有思和银丹都不见了。
宿新瑶的婢女奉画指着小径转角解释说:“刚才二小姐往那处走了,银丹也跟过去了,说二小姐想自己逛逛,一会马车上见,让小姐不必担心。”
喻有思自然不是自己要走的。
此处看花之人少,转角处又有绿竹遮掩,喻有思被一下拉去绿竹后,正要惊叫,被一只手捂住嘴,听到林观复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怕。”
林观复见喻有思放松下来才松开手,站远一步。
银丹惊疑,见喻有思没有挣扎之意,又想到林观复是秦王的事情,略一犹豫,去和奉画交代一二,赶紧回来跟上喻有思。
喻有思没有抬头看林观复,也说不出什么话,后退一步行了礼。
林观复心中一痛,将喻有思扶住,声音有些喑哑:“我骗了你,对不起。但事出有因,你能听我解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