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好奇。”高杉晋助率先打破沉默,脚步又慢了些,两人不知不觉落在队伍最后。他压低声音,低得只有时谙能听见:“你好像不只是把他当作一柄锋利的刀,你那个时候说谎了。对待‘刀’,可不会像这样替他铺好路——让他进一步能坐稳春雨提督,退一步能明哲保身。连阿呆提督要对他动手,你都提前猜到了,对吗?”
时谙没说话,紫眸里的最后一点笑意也散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深,像矿星深夜的矿坑,望不见底。
高杉晋助也不需要她回答,望着远处飞船的轮廓继续道:“你还真是厉害,什么都替他考虑好了。现在春雨十二军团,八支明确支持他,两支保持中立——只要他乐意,别说提督,你是不是连更高的位置,都敢帮他谋取?”
“呵。”时谙骤然轻笑,笑声里夹着点无奈,又带着点嘲讽:“这只能说明他是众望所归。”
“谢谢你高看我,但我确实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众望所归?”高杉晋助不禁低笑起来,笑声很快被风吹散,旋即话锋一转:“八支军团里,六支都和你有利益牵扯,其中还有的欠你人情。”他语气似赞赏又似叹息:“你早就为神威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连后路都铺好了,你不厉害,谁厉害?”
时谙懒得再辩解——是真是假、是对是错,都不重要了。她把玩着手中的花石,语气放得更淡,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随你怎么说。反正他现在已经是春雨提督了,之后怎么样…也和我没关系了。”
那可不一定。
高杉晋助心中暗忖,忽然想起之前神威把落璞花扔给他时的模样——动作随意,神色也漫不经心,可他可以确定,神威是听到“时谙要”才装作不在乎丢过来的。
他沉默片刻,今天格外健谈,像是非要从时谙嘴里撬出点什么:“神威好像对你很重要。为什么?”高杉晋助盯着时谙的眼睛,语气带着探究:“这对你这种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
“哼,你很了解我吗?”时谙转头看他,唇边勾起一抹轻嘲:“不过见过两面,就敢说了解我?”
“那倒不是。”高杉晋助坦诚道,目光却没移开,反而更锐利了些:“我只是从你眼睛里看到了虚妄——一种空洞又倦怠的虚妄。可偏偏,有这种眼神的人,会为一个相识不过几年的人,费尽心机出谋划策、用心维护到这种地步,实在让人侧目。”他的目光飘向远方,没有落点,像是陷入某种模糊的回忆,声音轻得像是易碎的泡沫。
时谙心里骤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大抵是觉得高杉晋助太过聒噪,她一下失了耐心,说话瞬间带了刺:“我的眼睛是虚妄?那你呢?”她的目光直直落在高杉晋助遮眼的绷带上,语气冷得像冰:“明明都看不见了,还要用块破布挡着——你又在掩饰什么?”
高杉晋助的脚步猛地顿住,两人相顾无言。飕飕砂风刮过,周围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风的呼啸,空气窒息得几乎凝固。
时谙也停住脚,指尖的花石陷入肉中。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疏离感:“就算是合作关系,我们也不需要对彼此了解这么多。你觉得呢?”
高杉晋助一时无言,指尖轻轻敲了敲烟杆,发出“笃笃”的轻响,像是无声默认。
“有时候,好奇心还是不要太重比较好。”时谙继续说,语气里的烦躁淡了些,却多了层深意:“它可能不会让你得到什么,却有可能让你失去什么。”
高杉晋助这才抬眼,扬了扬眉尾,语气冷淡:“是威胁?”
“是警告。”时谙毫不犹豫地回应,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也是提醒。”
她唇边重新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要知道,我从不喜欢威胁别人。”
砂风又起,吹得她的发丝轻晃。两人没再说话,一前一后跟上前面的队伍,只是彼此间的距离,又远了些……
等高杉晋助的手下将最后一箱器械搬上飞船,时谙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边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一边对高杉晋助说:“石羊街第28号店铺,拿货暗号发你了。”
高杉晋助扫了眼手机信息,摩挲着冰凉的烟杆,没有说话。
时谙并不在意,对他昂了昂下巴,好意道:“你现在就可以去拿了。”
“石羊街?”高杉晋助抬眸盯着时谙带笑的眉眼,意味深长道:“看来你是怕我们黑吃黑?”
时谙笑容不变,指尖漫不经心地蹭过手机边缘,语气坦然:“既然高杉先生知道地方在哪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转身便往飞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