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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触发术（第4页）

“这是给未来的留言箱，”一个男孩解释，“科学家说，冰层会慢慢向下挤压，五百年后到达地热带，那时雕塑融化，声音就能传出去。”

他们雕的不是宏伟宣言，而是日常琐碎：

“我喜欢吃胡萝卜，但大家都觉得那很幼稚。”

“我希望长大后能养三只猫。”

“我觉得数学很难，但我还在努力。”

最打动我的是一件微型剧场：一个小人站在讲台上，台下全是背影。旁边刻字：“今天我说出了不一样的答案，没人回头看我。但我还是说了。”

我蹲下身，伸手触碰那尊雕塑。指尖传来熟悉的震颤??和当年蝶茧上的纹路一致。

原来，从第一个孩子鼓起勇气说“不”开始，某种频率就已经在时间中传播，穿越百年风雪，仍在寻找下一个接收者。

第四十四年春，我来到南方雨林深处。这里生长着一种奇特的藤蔓，名为“共感索”。它的汁液能短暂连接两个生物的神经系统，使双方共享感官体验。当地人原本用它治疗孤独症患者，后来却发现，当两人通过它同步思维时，会产生一种超越语言的理解??不是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而是直接“成为”对方一瞬间。

一场大型仪式正在进行。上百人围坐成环，手牵手接入共感索网络。他们不说一句话，但脸上表情不断变换，像是经历了千种人生。

仪式结束后，一位青年跪倒在地，痛哭不止：“我刚刚……活了别人的一辈子……他们的痛苦……那么真实……而我从前竟然视而不见……”

另一位老妇人轻抚他的头：“现在你知道了，所谓‘不同’，不过是视角未通。”

我并未接入网络，但我站在边缘，仍感受到余波荡漾。那一瞬间，我“看见”了索恩被捕时的绝望，艾琳娜抄书时的坚定，卡尔洛斯画符号时的颤抖，小女孩第一次用手语咒文唱歌时的喜悦……

所有碎片在我体内汇聚，不再是旁观，而是亲历。

原来共情不是同情，

而是让别人的命运也成为你心跳的一部分。

第四十五年夏，我最后一次经过断语林。那片山谷已彻底蜕变，黑色藤蔓全部化为透明光丝，缠绕树木如星河垂落。每一个进出之人，都会在额前浮现一行短句，持续数小时后自然消退??那是森林根据其内心最深处的愿望自动生成的“灵魂题词”。

轮到我时，光丝缠绕而来，在我虚幻的眉心显出五个字：

>**“你已说完。”**

我没有惊讶，只是轻轻笑了。

是啊，我不再需要说话了。

因为这句话，早已不再是某个人的遗言，

而成了千万人口中的日常。

风掠过树梢，整片森林沙沙作响，如同无数人在同时低语：

“让我试试看。”

“让我试试看。”

“让我试试看。”

声音层层叠叠，汇成潮汐，推向未知的远方。

我继续前行。

不是因为我仍有形体，

而是因为每一次有人这样说出口，

我就在那里，

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