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却又莫名感到安心。
托马斯拄杖立于庭院中央,抬头望着这场奇异的升腾。他知道,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技术故障,而是**记忆正在重组为活的语言**。
其中一个问题飞至他面前,墨迹未干,字迹稚嫩却坚定:
>“如果连怀疑都可以被设计,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他伸手触碰,纸张瞬间燃起幽蓝色火焰,灰烬落地,化作一粒新种,自动没入“问”树根部。
当晚,第六朵白花凋谢,第七朵悄然萌芽。
这朵花没有颜色,也不发光,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像一个未完成的句号。靠近者会听见耳畔响起自己的心跳,但节奏错乱,仿佛心脏跳动的顺序被打乱重排。
托马斯整夜未眠,守在树下。直到黎明破晓,花瓣终于展开。
内里空无一字。
只有一面镜。
镜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成千上万个不同年龄、性别、种族的人影,他们或站或跪,或怒吼或沉默,手中皆握着一支笔、一块石板、一根蜡烛、一枚铜铃……
他们都在写同一个字。
那个字,正是当年李唯刻在轮椅扶手上的最后一个符号:
>**“不”**
托马斯怔住。
他忽然懂了。
“问”树从未试图给出答案。它只是在不断提醒人们??**你仍有说“不”的权利**。
哪怕这个世界告诉你必须顺从,哪怕历史宣称一切已注定,哪怕神明降下旨意不容置疑……只要你还能说出那个字,你就还没有真正死去。
他颤抖着取出毛笔,在《播种纪元》新加一页:
>**第八年:当否定成为本能**
笔落刹那,整株“问”树剧烈摇晃,所有枝条同时垂下,叶片翻转,露出背面密密麻麻刻写的文字??那是过去十年间,十七个世界中最常被提出的问题汇编。如今它们脱离纸面,化作实体,随风飘散,落入园区各处。
一张落在教室窗台,变成学生课桌上的便签;
一张钻进图书馆书缝,成了某本禁书的扉页;
一张飘过医院走廊,贴在新生儿脚踝的识别带上;
还有一张,轻轻覆盖在一位临终老人紧闭的眼睑上。
第二天清晨,全园区的孩子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
他们站在一片荒原上,四周站着无数戴着面具的“前辈”,高喊着“你们要听我们的”“我们是为了你好”“不要再问了”。
但他们没有退缩。
他们一个个摘下面具,露出稚嫩的脸庞,齐声喊出:
>“我们记得。”
>“我们不信。”
>“我们要自己来。”
梦醒时分,十七个世界的风铃再度齐鸣。
这一次,持续了整整七日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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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号穿越非线性星域后,进入一片被称为“回音海”的虚空带。这里没有物质,只有层层叠叠的声音残片,像是亿万生灵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交织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安魂曲。
赵萱萱独自坐在观测舱,耳机中播放着最新接收到的音频流。其中一段引起她的注意: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
>“我知道你们都说要服从命运,说反抗只会带来毁灭。可是……可是如果命运本身就是错的呢?如果它一开始就骗了我们呢?我不想当什么英雄,我只想活得像个人……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