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冷笑:“伪善者总爱披着道德外衣行恶。他们不怕法律,因为他们就是法律的制定者之一;他们不怕舆论,因为他们掌控着发声渠道;他们甚至不怕死亡,因为他们早已把灵魂卖给了魔鬼。”
“那你怕吗?”徐良忽然问。
许悦怔住。
“我说真的。”徐良目光如炬,“你现在每往前一步,都有可能被人反杀。黄仁背后是谁?谁给他通风报信?谁替他安排‘生病’?谁能在法院系统内部压下你的调证申请?这些人都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反击,会设局,会让你莫名其妙变成嫌疑人,会让你突然精神失常,甚至……让你‘意外身亡’。”
许悦沉默片刻,将手中烟蒂摁灭在栏杆上。
“怕。”他坦然道,“我怕得要死。我怕半夜接到电话说我妈住院了,结果赶到医院发现她被人下了药;我怕某天开车上班,刹车突然失灵;我怕我写的每一份报告都被悄悄篡改,最后变成我受贿的证据。”
他顿了顿,抬头直视徐良:
“但我更怕的,是有一天我照镜子,发现自己也成了那种人??明知道真相,却选择闭嘴;明知道不公,却假装看不见;明知道有人在哭,却捂住耳朵说‘这跟我没关系’。”
徐良静静地看着他,良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所以你会走下去。”
“我会走下去。”许悦点头。
“那我也陪你走下去。”徐良转身欲走,却又停下,“对了,赵乾醒了。”
许悦眸光一闪:“他说什么?”
“否认一切。”徐良冷哼,“说自己只是普通保安,开枪是为了‘阻止暴力闯入者’,还声称张博当时正试图袭击吴毅,他是正当防卫。”
“可笑。”
“更可笑的是,他的律师已经提交了取保候审申请,理由是‘身体状况不佳,需长期住院治疗’。”徐良讥讽道,“看来有人急着把他捞出去。”
许悦冷笑:“那就让他出来。只要他踏出医院大门,我们就给他准备一份‘惊喜’。”
“什么惊喜?”
“他不知道的是,那天他开枪时,园区监控虽被切断,但我们随身携带的执法记录仪全程录像。而且……”许悦唇角微扬,“我们在他手机云端恢复了一段语音备忘录,里面清楚记录了他接到指令的时间、地点、目标人物,以及一句原话:‘确保张博活不到下次开庭。’”
徐良眼睛亮了:“谁下的令?”
“号码匿名,但信号溯源显示,拨出地是市法院后勤楼三楼的一间办公室??正是黄仁秘书常去的地方。”
“这就够了。”
“不够。”许悦摇头,“我们要的是主谋,不是替罪羊。黄仁可以装傻,可以说自己不知情,但只要赵乾咬出幕后指使者,他就再也无法脱身。”
“你打算策反赵乾?”
“他已经动摇了。”许悦淡淡道,“他在昏迷前喊了一个名字??‘老陈’。我们查了,老陈是他在武警部队时的班长,十年前退役后神秘失踪。而就在上周,我们在一处废弃渔港发现了他的骸骨,颅骨有明显钝器击打痕迹,死亡时间约九个月前。法医在尸体指甲缝里提取到微量皮肤组织,DNA比对结果显示……属于赵乾。”
徐良瞳孔一缩:“你是说,赵乾杀了自己曾经的上司?”
“不是他想杀。”许悦低声道,“是命令。老陈当年退役后做了私家侦探,偶然查到八樊影的资金流向异常,顺藤摸瓜发现了人口贩卖链条。他把资料寄给了赵乾,希望这位老部下能通过内部渠道举报。可赵乾没这么做,他选择了杀人灭口,并把尸体沉入海中。”
“所以他手上也沾了血。”
“所以他才会在审讯室里反复念叨‘我不想的’‘我不是故意的’。”许悦叹气,“他也是被吞噬的人之一。”
“值得救吗?”
“我不知道。”许悦诚实地说,“但我想试试。如果连一个迷失的人都不能回头,那我们的正义又算什么?”
徐良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消失在楼梯口。
许悦重新望向夜空。
这座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车水马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知道,在那些光鲜楼宇之下,在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语背后,有多少黑暗在悄然蠕动。
第二天清晨,许悦准时出现在检察院会议室。
桌上摆着一份全新案卷,封面赫然写着:《关于黄仁涉嫌参与特大跨国人口贩卖组织案的立案侦查建议书》。
参会人员陆续到场,包括检察长、反贪局局长、国安特派专员。
会议开始前五分钟,张博推门而入。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脸色仍有些苍白,走路略显迟缓,但眼神坚定如铁。
所有人起身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