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郎的职位不是非他不可,皇帝并未夺情,痛快地批红准许。
要调动的官员名单,由吏部提名,递给内阁票拟,最后才是皇帝批红。
侍郎才交接完,他又是吏部的二把手,吏部还没来得及递提名的折子。
皇帝听了未置可否,转而问起谢期榕。
“建宁那孩子是不是回来了。”
“回禀陛下,殿下是回来了,太子亲自去接的人,太子送郡君去将军府后还没回宫。”
泰景帝批折子的手一顿,浓墨凝聚在笔尖,滴落在用黄檗汁浸染过的宣纸之上,暗黄底色上晕染出一朵血色浓花。
皇帝再也没说一句话,久久地望着那本看到最末的奏折。
大监窥视着皇帝,不敢大喘气,皇帝摆了摆手,他放轻脚步退下。
泰景帝搁下奏折,长叹一口气,显出疲态,露出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沧桑。
皇儿这是有气啊-
彦博远不知道老皇帝的伤感,他乐颠颠跨进家门,云渝搬了个躺椅,躺在天井下的树荫底下,天光透过树冠洒在他的面庞上,眼角的孕痣因为怀孕的缘故,摆脱以往的暗沉,变得红艳艳,似有水滴出。
云渝捧着本游记,舀吃一口酸甜的梅酱金橘,再啜饮一口清茶,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看到彦博远,浅笑出声,放下书册等他过来,“你回来啦。”
彦博远顿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子一片空白,只有眼前的安逸,云渝身上沐浴出一股光辉将他笼罩,他心下惶惶,不敢近前,直到那声脆亮的嗓音响起,彦博远眉目舒展,回以微笑:“嗯,我回来了。”
彦博远走到躺椅旁,云渝已经坐起,挪了挪屁股给人让出半张椅子,彦博远坐下将人揽在怀中,云渝从善如流,塞了他一嘴梅酱。
梅酱出自自家厨子之手,照顾云渝的口味,酸味浓郁,彦博远不掩藏自己的感受,在夫郎面前龇牙咧嘴,一脸狰狞。
云渝做了坏事,嘻嘻笑得欢快。
彦博远摇头,由他高兴,凑到他喝过的水杯里牛饮,把嘴里酸得吐酸水的味道压下去。
“大哥寄信过来,说他找工匠打了个长命锁给他。”云渝拉起彦博远的大手,盖在肚子上徐徐道。
“他收到信,知道我怀孕还去兴源找你,气得够呛,把我好一通说,他来信送得急,长命锁才找人去打,过几日才能收到。”
大哥的信依旧是熟悉的厚板砖,和一份给彦博远的薄纸,熟悉的思念,熟悉的威胁。
这回他连云渝一块骂。
三十四张纸,三十四张半的思念,半张带有后怕的训斥。
云渝被骂,心里甜。
至于给彦博远的,写了半张,口气恶劣,最后以“好好对渝宝,不然有你好看”结尾。
这句话,在云修给彦博远的信件里的地位,和“此致敬礼”一样。
彦博远好脾气地接受了大舅哥对他的慰问。
陶安竹和何笙尧得知消息,也给云渝发来了问候信件,巧合的是,何笙尧也查出了身孕,月份比云渝小一个月。
何生在瑶县修缮县学,大力推广农书,开垦荒地,办了几个案子,杀了杀当地豪族的嚣张气焰,在当地站稳了脚跟,正努力做出一番事业,夫夫二人依旧和美如初。
“稳婆我已经开始找了,听说宜春巷的张婆子,永平街的薛夫郎,以及墩化坊的刘婆子,都是极好的接生婆,光听说得好,具体我还要去亲自见见,打听一二才放心,我预备着到时候请两位,一个婆子,一个夫郎。”
稳婆不拘哥儿和姐儿,讲究的人家会寻同性别的,多数以名气大的为准。
彦博远已经打算好了,只请一个万一遇到个徒有虚名的,后悔都来不及,请两个,再倒霉也有个靠谱的,再加上岳婳一个大夫在,把危险降到最低,他才能稍微安心一些。
也就一点,心里还是慌。
云渝:“你看着办吧。”
彦博远办事,他放心,他能从彦博远强撑的外表之下,窥到一点内里的慌张,没拦着他的大张旗鼓,没有不知趣地说没必要。
夫君爱他,他以同样的心态,坦然地接受着。
该是如此。
三日一晃而过,彦博远夫郎热炕头在家一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