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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阴影不散（第1页）

月光依旧悬于天穹，却已不似先前那般清冷皎洁。它泛着一层极淡的血晕，像是被无形之手浸染过，将神霄山的轮廓映得扭曲而阴森。断崖之上，风未起，草木却簌簌颤动，仿佛整座山都在低语。

罗彬跪坐在崩塌的石坪边缘，左手掌心的伤口仍未愈合，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焦黑的地面蒸腾出细微白烟。他双目失神，瞳孔深处似有灰雾流转??那是旧山门残留的梦魇气息，尚未完全褪去。黑金蟾伏在他肩头，通体漆黑如墨，连眼窝都成了两团深不见底的空洞，正对着夜空发出微弱的咕鸣，像是在与某种遥远的存在对话。

徐?蹲下身，把碎玉紧紧攥在手心，声音沙哑：“他说的话……是真的吗？梦魇还会再来？”

罗彬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不是‘还会再来’，是从未离开。”

他抬起右手，指向天上那轮残缺般的月亮：“你看那月形，像不像一张正在张开的嘴？那是‘噬梦之口’，传说中梦魇降临的征兆。每当它出现，现实与梦境之间的屏障就会变薄，亡者可窥生路，活人易陷幻境。而这一次……它咬住了月亮。”

徐?浑身一震，下意识后退半步：“你是说，我们现在的世界……已经开始被梦吞噬了？”

“早已开始了。”罗彬低声说，“你以为千苗寨覆灭、墨狄公墓崩、神霄山内乱，这些都只是巧合？不，这是连锁反应。有人在主动撕裂世界的表皮，让梦里的东西渗出来。虹丹种‘梦噬’，白涑盗五雷杵，空安降世……这一切，都是为了唤醒‘门后之物’。”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怀中的焦黑手骨上。

“灰四爷用最后的力量封印了那一缕主魂，但它的分念早已散播四方。只要还有执念未断、怨气未消的人存在，梦魇就能借尸还魂。而最可怕的是……它现在已经学会了伪装。”

“伪装？”

“它不再只是躲在梦里操控人心。”罗彬闭上眼，回忆起金瞳最后的低语，“它开始制造‘伪记忆’，植入他人脑海，让人误以为那些虚假的经历才是真实。比如你??若有一天你突然想起自己曾杀过至亲，或背叛过兄弟，可你明明记得那天你在喝酒打牌……那你信哪一个？”

徐?脸色发白：“我……我不知道。”

“这就是它的手段。”罗彬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它不急于毁灭，而是先让你怀疑自己。当你连‘我是谁’都不敢确定时，你的灵魂就已经属于它了。”

话音落下，远处钟声再度响起。

咚??

一声，悠长沉重，竟比之前更加清晰。

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

不是三响，而是九响！

每一声都伴随着大地轻微震动，连望星台上的铜铃也开始自行摇晃，发出刺耳杂音。更诡异的是，九声之后，天空中的月亮竟微微偏移了位置，仿佛被人推动了一般，投下的光影也随之扭曲。

“引魂九响……”徐?牙齿打战，“这是……历代祖师入葬时才敲的丧钟！谁在主持仪式？！”

罗彬猛然站起身，望向神霄山深处：“不是丧钟，是召令。有人在模仿‘归真大典’的钟律，试图召唤沉眠者的魂魄回归肉身??可问题是，那些人根本就没死！他们只是被困在梦里！”

“你是说……有人想把梦魇之民接回现世？！”徐?惊骇欲绝。

“不止。”罗彬眼神骤冷，“他们是想让梦中之人占据活人之躯，完成‘换壳重生’。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掌握‘夺舍秘术’的邪修，另一种……是已经半只脚踏入梦境的‘应劫者’。”

“空安……”

“对。”罗彬点头，“他还活着，而且就在某具身体里。也许他已经附身了某个弟子，也许他正藏在某个熟人的笑容背后。但我们必须赶在‘第十日’到来前找到他。”

“第十日？”

“旧山门开启后的第七日为‘归魂期’，第八日至第九日为‘交界夜’，而第十日……是‘梦主临凡’之日。”罗彬沉声道，“那一天，梦魇会选出一个宿主，彻底降临人间。届时，所有做过相同噩梦的人，都会在同一时刻醒来，然后……集体消失。”

徐?听得毛骨悚然：“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难道……你在门后看到了未来？”

“我没有看到未来。”罗彬摇头，“我是看到了过去。灰四爷临终前用那截手骨唤醒了母亲留下的禁制，而在禁制启动的瞬间，我看到了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关于三危山九大先生的最后一战。”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如诵经：

“当年，九大先生联手布阵，欲以‘九命锁魂局’镇压梦魇源头。每人献祭一魂一魄，共成九重封印，将梦魇本体分割囚禁于不同梦境之中。可就在仪式即将完成之际，其中一人背叛了盟约。”

“谁？”

“白崤山。”罗彬直视徐?的眼睛，“他是九大先生之一，也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个人。他没有死，而是选择切断与其余八人的魂络连接，独自逃出生天。正因为如此，他的修为得以保全，甚至不断精进，最终成为神霄山峰主。但他付出的代价是??每到月圆之夜，他都会梦见其他八位同门归来索命。”

徐?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他一直在隐瞒真相？他知道梦魇会回来？！”

“他知道。”罗彬冷冷道，“所以他才会那么快相信我，因为他早就察觉到异样。他也知道白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他不敢查，也不能查。因为一旦追查下去，他的秘密就会暴露。”

“可他为什么要背叛？”徐?不解，“难道只是为了活命？”

“不只是为了活命。”罗彬眯起眼，“我记得母亲说过一句话：‘第九位守门人，贪恋人间权柄，甘愿堕为梦仆。’她指的就是白崤山。他在最后一刻接受了梦魇的交易??保留性命与修为，但必须在未来某一日，亲手打开通往现世的大门。”

“所以他一直在等一个人……等一个能重启旧山门的人。”徐?喃喃道，“那就是你。”

“不错。”罗彬点头，“我的血脉能激活山门，我的记忆能唤醒封印。而他只需要顺水推舟，就能完成使命。可惜他没想到，我会从门后活着回来，还带回了真相。”

两人沉默片刻，夜风忽起，卷来一阵腐叶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