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猫悄无声息地跃上窗台,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开口:“你还要躲到几时?”
那人缓缓抬头,目光如渊:“我没躲。我只是在等??等他们亲手打破最后一道幻象。”
“可他们正在毁灭你的道。”雪猫冷声道,“那些书院被烧,典籍被焚,连‘辨伪师’都被当作邪祟诛杀。你若再不出手,百年心血,毁于一旦。”
“那就让它毁。”他轻轻吹熄炉火,“真正的道,不怕被烧。怕的,是被人供在高台,变成不敢质疑的教条。”
话音落下,窗外风雨骤起。
那一夜,天下所有尚未被毁的《西行纪略》书页无风自动,停在《真人无相》一篇。墨迹微微发烫,逐字浮现金光:
>“吾从未授人神通,亦未留长生之法。
>所传者,不过四字:独立之思。
>若有一天,我的名字成为禁锢,
>请撕碎它,如同撕碎冬日残雪。
>真正的光明,不在书中,不在言中,
>而在你敢于说‘我不信’的那一刻。”
次日清晨,各地奇事迭出。
一名被囚的辨伪师在狱中高声朗读此文,牢墙竟自行崩解;
成都一位少女手持残卷站上焚书台,面对万千信徒朗声道:“你们烧的不是邪说,是自己的脑子!”台下众人先是怒吼,继而沉默,最终有人放下火把,默默离去;
最不可思议的是,洛阳革天会总坛内,三十六名核心弟子围坐诵咒,欲以万人怨念炼化“新神”,却在仪式高潮时齐声背诵起《真人无相》,随后尽数呕血,双目失明。
“革天会”一夜瓦解。
然而,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第七日,嵩山黑坛之上,青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镜面扭曲变形,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影??并非江涉,而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巨人,周身缠绕锁链,脚下踩着无数跪拜的身影。
“我即是新道。”声音如雷贯耳,“旧神已死,真理当由强者重塑!从今日起,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刹那间,天地变色。
关中大地接连震动,渭水倒流;
蜀道悬崖崩塌,砸断栈桥数十处;
江南暴雨连旬,太湖泛滥,淹毙百姓数万。
民间传言四起:“这是新神降罚!”恐慌如疫蔓延,幸存的“革天余党”再度集结,宣称唯有献祭十万生魂,方可平息神怒。
朝廷束手无策。皇帝连下三诏,召贤问策,却无人敢应。
唯有终南山那座荒废小院,门扉轻启。
他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没有穿青袍,而是披上了一件粗麻布衣,如同最普通的农夫。肩头依旧蹲着雪猫,眼中却映出万里山河的倒影。
“你打算怎么做?”雪猫问。
“我不做。”他说,“我要让他们自己看见真相。”
他步行下山,不带一兵一卒,不持寸铁片符。沿途所经,灾象愈烈。某村因谣传“童男童女可平神怒”,竟欲活埋一对兄妹。他恰好路过,静静站在村口。
村民举着火把围上来,怒吼:“滚开!这是神的旨意!”
他不答,只从怀中取出一枚铜钱,轻轻放在地上。
铜钱触地即化为一面小小水镜,映出天空??那里并无神影,唯有厚重乌云与紊乱气流交织成漩涡,正是气象反常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