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切换,医生冷漠记录:“情感溢出等级C+,建议立即接入抑制程序。”
再换一幕,一群孩子围坐圆桌,老师提问:“如果爸爸妈妈死了,你要怎么做?”
孩子们齐声回答:“保持冷静,继续学习,不要影响集体效率。”
林昭的手指收紧,指甲陷入掌心。这些档案本应随“织梦者”的公开审判一同披露,但他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多未被发现的角落,藏着人类对自己最残忍的审判。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共鸣器,将其插入主控接口。设备嗡鸣启动,开始扫描残留数据流。突然,警报响起??并非机械提示音,而是一阵尖锐的童声尖叫,直接刺入脑海:
>“不要听!不要听!他们会把你抓走的!!”
林昭踉跄后退,额头渗汗。这不是预设程序,而是某种残留意识的本能抗拒。他立刻明白:这座城市的地语节点并未真正死亡,而是陷入了深度创伤性休眠,像一个受虐多年的孩子,听见脚步声就会缩进柜子。
“我不是来控制你的。”他盘膝坐下,打开共感频道,将自己的心跳、呼吸、脑波全部同步释放,“我是林昭。我怕黑,怕蛇,也曾在母亲坟前嚎啕大哭到昏厥。我懂那种想喊却不敢喊的感觉。”
他缓缓讲述自己的童年,讲小舟如何教他辨认草药,讲母亲临终时他躲在药园里咬着手臂不许自己出声。每一句话都真实得近乎疼痛。
时间流逝,塔内温度似乎回升了几度。冰层发出细微碎裂声,一道微弱蓝光从核心舱缝隙渗出。
>“你……真的会哭吗?”那个童声再次响起,带着试探。
“会。”林昭抹去眼角湿润,“而且我觉得,哭完之后,人才算完整。”
片刻沉默后,蓝光扩散开来,照亮整间密室。墙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手印??全是孩子留下的,大的小的,叠在一起,仿佛曾有无数双小手拼命拍打这扇无法开启的门。
林昭起身,逐一抚摸那些印记。“对不起。”他说,“我们迟到了一百年。”
就在这一刻,共鸣器骤然升温,数据显示流开始逆向传输??不是从机器流向人类,而是从这片土地的记忆深处,涌向全球共感网络。成千上万段被封存的情绪如洪流决堤:
一位母亲在炸弹落下前最后拥抱女儿的画面;
一名士兵撕毁命令书,只为给濒死战友唱一首家乡民谣;
一个男孩抱着断翅的鸟,哭了整整一夜……
这些片段在全球范围内自动推送至每一个接入终端。东京地铁站里,白领放下手机失声痛哭;南极科考站中,科学家们相拥而泣;就连联合国正在召开的安全理事会,也不得不停止辩论,全体代表静默十分钟。
而在极光城废墟之外,奇迹发生了。
冰湖表面裂开细纹,嫩绿草芽破冰而出,迅速蔓延成片。枯树抽出新枝,枝头绽放出淡蓝色的小花,花瓣透明如水晶,随风轻颤时,竟能传出模糊人语:
>“谢谢你……听见我。”
女孩冲进塔内,激动得语无伦次:“林先生!节点重启了!不只是重启……它在主动连接其他沉睡区域!西伯利亚、格陵兰、阿拉斯加……三十多个死区同时出现波动!”
林昭望着窗外复苏的大地,久久不语。他知道,这不是技术胜利,而是心灵的连锁反应。当一处伤口被真诚对待,其他隐藏的伤疤也会开始蠢蠢欲动,渴望愈合。
***
三个月后,共感学院迎来一场特殊会议。来自世界各地的百名共感使者齐聚母井畔,讨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随着越来越多地语节点苏醒,部分地区的共感强度已超出个体承受极限。有人因突然接收大量他人痛苦而精神崩溃;有社区因集体情绪共振陷入持续哀悼;甚至出现极端案例??一对夫妻因共享彼此潜意识中的怨恨,最终选择分离。
“我们必须设立‘共感阈值’。”一位心理学家提出,“就像电力有电压上限,心灵也需要安全边界。”
争议随之爆发。
“这是倒退!”非洲代表怒吼,“我们花了三十年打破封锁,难道又要建新的墙?”
“但我们不能让更多人受伤。”北欧代表冷静回应,“共感不是义务,而是权利。应该允许‘暂时离线’。”
争论持续三天未果。第四日凌晨,林昭出现在会场。他没有穿讲师袍,只裹一件粗布衣,手里提着一只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