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攥着车的窗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死死盯着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金銮殿。
喉头滚动,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有嗬嗬的抽气声,像一条离水的鱼。
“快!快走!逆贼的骑兵说到就到!”
忠顺亲王骑在马上,焦躁地挥舞着马鞭,驱赶着拥堵在宫门前,争先恐后的宗室勋贵车队。
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王爷,公侯,此刻也顾不得仪态,珠翠歪斜,袍服凌乱,拼命催促着车夫。
装载细软的箱笼在颠簸中散开,散落出绫罗绸缎、金银器皿,也无人回头捡拾。
价值连城的古董花瓶从车上滚落,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清脆的破裂声瞬间被淹没在更庞大的喧嚣里。
严家的车队最为庞大奢华,数十辆覆着厚厚油布的大车排成长龙。
护卫的家丁彪悍精壮,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混乱的人群,手不离刀柄。
一辆半掀开帘子的马车里,严庆那张微胖的脸阴沉似水,露出深重的忧虑。
他死死盯着车窗外混乱的景象,偶尔低声对身边心腹吩咐几句,内容无外乎是“看紧货物”、“莫管闲事”、“速速出城”。
做不成生意,让他心情很是不好。
沉重的车辆碾过街道,留下深深的车辙,里面装载的不仅是浮财,更有严家盘根错节数代积累的账簿、契书。
苏允泽没有随驾。
他默默地站在兵部衙署的高阶上,看着下方兵荒马乱的街景,身上那件象征二品大员的绯红官袍显得格外刺眼。
身边跟着一个同样年老的家仆,拎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苏允泽的眼神疲惫而复杂。
"--"
一声叹息,却如同解脱。
他早已预见今日,只是无力回天。
他缓缓抬手,解下头上沉重的乌纱,又去解腰间代表官职的玉带。
他对家仆点点头,主仆二人转身,步履蹒跚的向着家中走去。
陈诩留在了内阁值守。
书房内,他静静地将一份墨迹未干的奏章凑近烛火。
上面隐约可见“。。。。。臣请留守神都,维系纲常,安抚黎庶。。。。。。”等字迹。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丝平静。火光映照着他清瘦的面容,也照亮了书案上另一份小心卷起的文书。
那是他早已准备好的《归顺表》。
内阁值房的地上,摆满了书籍,都是他留下的,户部登记造册的民籍等。。。。。。
长乐宫内,檀香依旧袅袅,却压不住从四面八方渗入的恐慌气息。
宫人们面色惶惶,脚步急促而慌乱。
太后依旧坐在靠窗的暖榻上,姿势与平日别无二致。
她眼神放空,望着窗外。
一个贴身老嬷嬷颤抖着捧着一个包袱跪在她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娘娘,宫里人心散了,好多人都。。。。。。都跑了!
咱们。。。。。。咱们也收拾些细软吧?
F-。。。。。。"
太后缓缓抬起眼皮,她看了老嬷嬷一眼,又缓缓移开目光。
“哀家哪里也不去。
该收拾的。。。。。。早就收拾干净了。”
她闭上眼,不再看那老嬷嬷,也不再听窗外传来的任何声音,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与她无关。